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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玮听了此话,冷哼一声道,“你喝多了,清醒清醒吧,你这般打如夫人,我们还喝得下酒么?”说着,扭头向冯紫英道,“冯兄,你觉得可是此理?”
冯紫英在心里对薛蟠此举也颇有微词,自是点头道,“正是。”
并也借机向薛蟠道,“你就消停消停吧,再这么着,下回你请客,我可得斟酌斟酌来与不来了。”
薛蟠笑道,“你也来聒噪,我打死这小娼妇,下回咱们饮酒不就清静了么?哈哈!”
他这边同冯紫英说着,那边又是猛地飞起一足,从贾玮身侧,往香菱心窝踹去。
香菱让他打怕了,好容易有贾玮拦在前头,才稍稍不那么紧张,她这时双腿蜷曲着,坐在地上,见薛蟠又是一足踢来,吓得脸儿发白,想也不想,身子一缩,就抱住了贾玮的腿部,躲在他身后。
这样一来,就等于她整个胸部都紧贴在了贾玮的腿上了,像缠树的藤蔓似的。
她这举动其实相当不妥,岂止不妥,简直是大违妇道,尤其是在薛蟠面前。
毕竟她是薛蟠的小妾,却当面抱住了另一个男子,而且身上的敏感部位还贴在这人的身上。
那丫鬟背着身子,没看到,冯紫英看到了,装做没看到。
而薛蟠,看是看到了,但毕竟酒喝多了,脑袋晕乎乎的,只是迷迷糊糊觉得情形有些不对,但究竟哪儿不对,他也没太多意识。
贾玮只觉得左大腿温热一片,又有滑滑腻腻的触感,而且香菱的双手抱得很紧,还隐隐也碰到了他的敏感处。
薛蟠就在面前,这让他很是尴尬和窘迫。
忙回头望向她,低声道,“快放手!”
香菱一双澄澈的秀眼,像会说话,此刻夹杂着惊怕和难过,流露出明显的求救意味,定定地与他相视,就是不放手。
“不用担心,你放手,我一样帮你。必定叫他不打你。”贾玮语气肯定地说道。
香菱向他凝视片刻,垂下眼帘,慢慢地放开手,身子也向后挪开了些,距离刚才最紧张最害怕的时刻已过去一会儿了,她也意识到她行为上的失当,贾玮的语气又是这般肯定,让她觉得可以信任一下。
她的手放开了,贾玮的手却没有放脱薛蟠,非常没有放脱,反而将他拉到旁边数尺处,自是担心离得太近,薛蟠再次毫无征兆地踢打香菱。
随后,他想了想,干脆手上用劲,直接将薛蟠拉到了几案边,硬摁着他坐下。
“宝兄弟,你这可有些过分了。”薛蟠喷着酒气,很不爽地道,挣扎着要起来。
他让贾玮紧扣着手腕,硬拉离原地,又被强制坐下,不能再对香菱下手,当然极不乐意。
贾玮向冯紫英使个眼色,俩人一左一右,一齐摁住薛蟠肩头,不让他动弹。
薛蟠酒劲上来,哪里肯依,开始剧烈挣扎,手抵着几案借力,定要起身再打香菱。
同时,他口中还大声咒骂着,无非是“小娼妇”,“贱人”,“非打死不可”之类的。香菱在那边听了,又见他用力挣脱贾玮和冯紫英俩人,似乎随时都可以冲过来再打,吓得缩在墙角,双手抱肩,瑟瑟发抖。
其实她此刻还有一个选择的,那就是从这屋中跑出去,跑到内院向薛姨妈求助,或干脆跑到园子里,到宝钗那儿躲起来。
但她不敢,怕这样一下,更加惹恼了薛蟠,到了晚上,薛蟠更会往死里打她。
她一双秀眼充满了紧张和恐惧,眨也不敢眨地盯着这边,只恐一错眼,薛蟠便冲了过来。
贾玮这时有些皱眉,薛蟠酒劲上来,力气很大,而且还用手抵在几案上借力,两个人目前也只是勉强将其摁住,再过一会儿,也不知能否制得住这厮?
很有可能,薛蟠便会挣脱开来,再次对香菱下手。
而他能怎样,对其动手,完全不可能。
薛蟠打小妾,他为此打薛蟠,一传出去,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别人会怎么想,怎么看?
贾玮完全可以想像得出,若真是这样做了,恐怕几天之内,就会有各种不堪的版本出来,流传到两府的各个角落,再由一些下人、以及住在两府周边的一些亲族,或无意或有意的向市井流传。
他很快会被弄得声名狼藉的。
对于没有进取之志的人,也许没所谓,像东府的贾珍,跟儿媳秦可卿私通就私通了,也没掉一块肉。
他就完全不同了,在他一些尚未成熟、长远的计划中,一个好名声对他很关键。
他决不能做这种完全会导致他人误解的糊涂事。
也就是,他决不能为此,对薛蟠动手,或是有其他过激的举动。
但他也不想看到,薛蟠再次在他面前上演狠殴香菱的情景。
那怎么办?贾玮不由地转起了念头。
毕竟上辈子应酬极多,也算是酒桌上的常客了,经验丰富,片刻之后,一个好主意就冒了出来。
贾玮一想到此主意,唇角不禁上扬。
接下来,他就即刻改变了向下死摁薛蟠肩头的做法,而是一面摁着,一面用力摇晃薛蟠。
并且,口中有意地叫道,“薛大哥,你倒是听听我和冯兄的劝……好生坐下喝酒罢!”
薛蟠只有兄妹二人,他是长子,在家中,丫鬟等一众下人们,皆呼他大爷,贾玮对他的习惯称呼便是薛大哥,而叫宝钗则是宝姐姐。
醉酒之人,哪里禁得住别人如此摇晃?
贾玮刚用力摇了几下,薛蟠便是一口酒水混合着浊物,如水箭般地直喷了出来,喷得满席都是。
不仅如此,还溅到了冯紫英身上都是。
贾玮事先有所准备,早往旁边一闪,并没有被溅到。
薛蟠喷了这一口后,犹未停歇,手扶着几案,哇啦哇啦地大吐特吐个不停。
冯紫英和贾玮俩人都离得远远的,手捂着鼻子,站在那里看他吐。
那丫鬟职责所系,不得不上前,却也犹豫着,没有马上靠近去服侍。
这时,双手抱肩,双腿蜷曲缩在墙角的香菱,见了此状,却是在万般惊怕和难过中,悄悄浮起了一丝笑意。
她并非是取笑薛蟠此刻的狼狈相,而是在笑刚才贾玮的小动作。
她一直盯着这边,眼睛瞬也不瞬,因此看得很仔细。
她不但看到了贾玮的小动作,也清楚这小动作背后的意图。
再听着贾玮煞有其事的叫喊,她在当时就有些忍俊不禁了。
说起来,当年她在拐子身边,身处市井,拐子经常与人喝酒作乐,有时一堆人中,就会有人使出这种花招,令他人呕吐,她小小年纪,看得多了,也就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