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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回到了那年的三月。
正是春暖花开,桃红柳绿的季节,阳光明媚,晴空万里,好的天气似乎带来好的心情,来来往往的行人不自觉的都面露笑容,包括鲜衣怒马的俊朗少年郎。
在一座酒楼前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殷勤的小二,上了二楼寻了个靠窗的位子,刚想坐下,不想旁边突然窜出一人,抢先坐了上去。
本来小事一桩,旁边还有空位子,若是其他人虽然不爽,却不会为这等小事争执,偏偏此人是周亦南,是曾经在上京都横行霸道的主,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当即将手中剑往桌上一拍,“起来,这是本少爷的位子。”
座上的人扭头向他看来,是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清秀的眉眼如同女子一般,那少年先是一愣,继而眉一挑,撇撇嘴,“你凭什么说是你的位子?这上面写了你的名子?”
“名子虽没有,可是本少爷先来。”
两人先是争吵,继而动手,当他拎起那少年的时候,那少年蓦地红了脸,而旁边跟着少年的小厮更是惊呼出声,一声“小姐”吓得他立即松了手。
就这样,他与白家大小姐白芷青相识了。
也许是年龄相当,也许是年少慕艾,两人不打不相识,竟成为了朋友。
当他离开吴宁郡的时候,没想到刚出城,就见到了背着包袱等在那里的白芷青,他脸上不耐,心中却还是有些欣喜和感动,在多次劝说无果后,他终于带着她一起南下。
两人都是冲动不顾后果的性子,这如同私奔的行为,两人却都不当回事,一个本不将规矩放在眼里,一个只觉得刺激无比。
日日相处,又是年轻气盛的年纪,难免有把持不住的时候,当他们在南阳县以夫妻的身份住了一段时间后,白芷青怀孕了。
白芷青有了身孕,周亦南又高兴又愁苦,高兴的是他要做爹了,愁苦的是以后再也不能继续游山玩水,逍遥自在,他却不知,更愁苦的事在后头呢。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白芷青已怀胎七月,当这一日赊账的绸缎庄、首饰铺、酒楼等各个铺子来人要钱时,周亦南才惊骇的发现,他们竟然欠了那么多的银子,手上的钱根本不够还债,只得以物品相抵。
他们两人,一个少爷,一个小姐,都是被人伺候惯了,不事生产,花钱又大手大脚,很快日子就过不下去了,房东见他们无钱,要赶他们走,买的下人也偷偷的跑了。
眼看就要被人扫地出门,衣食无着,好心的邻居赵大嫂将他们带回娘家下河村,劝她爹也就是村长收留了两人。
说到这儿,周亦南偷偷看了看怀中的人,见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很认真的听着,清澈的眼底并未有任何鄙夷之色,也没有不开心,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们在村中住下后,用余钱置了些粮食,总算安顿了下来,村中开销小,我又能时不时的在后山猎些猎物改善生活,所以先头还好,直到萱儿出世。
初尝父母自然喜悦,可是很快最初的激情与欢喜都淹没在琐碎的日子里,许是生活太清苦,也许是要亲手操持家务,照顾孩子,白芷青脾气越来越坏,我体谅她本是个大小姐,更自责是自己让她陷进这样的生活里,只能收敛自己的脾气,耐心的哄着她,甚至学着做饭、洗衣,带孩子,尽自己所能让她母女生活得更好些。”
周亦南苦笑,他从一个心高气傲、五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少爷变成现在的样子,他不怪谁,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若最初他不离开家,若没有任性的带走白芷青,一切都不会这样,可没有这些磨难,他还会遇上阿雪吗?而且倘若是以前的自己遇上了阿雪,他会珍惜吗?
周亦南摇摇头,他不知道答案,他唯一知道的是,他是幸运的,上天并没抛弃他,上天给了他最好的礼物――阿雪。
他加快了讲述的速度,虽然再提起过往,已没有了当初痛苦的感觉,但毕竟是不愉快的,不愉快的事他不想多说。
“白芷青与村子里的人都不来往,整天要我守在她身边,就算是上山打猎也会惹她不快。我们的争吵渐渐多了起来,在萱儿一岁多的时候,有一天两人又吵起来,我终于忍不住动手推了她一下,谁知这一推她竟倒地晕了过去,当我急慌慌的找来郎中,才知她又怀孕了。
得知有孩子,我很高兴,可白芷青的脸色却变得惨白,那时我不知原由,以为是身体的原因,后来才知道,其实她已有了要离开的心思,因为这个不该来的孩子她却不得不留下。人虽然留下,心思却没变,除了与我争吵,有时她会看着村口的方向出神,可惜我太迟钝,一直没发现她的异常,等渝儿生下来,还不足两月,有一天她趁我上山,丢下孩子一个人偷偷的跑了。”
江雪听到这里大吃一惊,原来事情的真相不是自己以为的得病逝世,而是抛夫弃子,怪不得村人都不愿提,毕竟这样的女子是遭人唾弃的。
她有些怜惜的抬起手,轻轻的摸了一下周亦南的脸。
得到了江雪的无声安慰,周亦南紧锁的眉头松开了一些,心中翻腾的情绪也平缓下来。
“你还记得那支银钗和镯子吧,我说那不是萱儿娘的,因为就是那一次我在山上呆了两
天,猎到一个大家伙,卖了不少银子,想到白芷青心情不好,为哄她高兴买的,当我兴冲冲的拿着东西回到家中,没想到迎接我的是两个孩子的哭闹声,赵婶告诉我,白芷青将孩子托付给她后,提着一个小包袱去了镇上。
初始我不愿相信,想着她一定是去散散心,她一定舍不得孩子,她一定会回来,谁知她那么狠心,竟一去不返。没有奶水,靠米汤度日的渝儿饿得日夜啼哭,萱儿也天天朝我要娘,那段日子我不知是怎么过来的。”
周亦南眨了眨眼睛,将痛楚压在眼底,继续极快的说道:“两个月后我终于下定决心,既然白芷青不愿过清苦的日子,那我就告诉她我的身份,带她回侯府,她想要荣华富贵,她想继续她大小姐的生活,都可以,只要她留在孩子身边,我会待她一如从前。没想到,当我带着孩子辛苦的找到吴宁郡,找到她,她竟那般对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