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通知:域名变更为m.bxuu.net请收藏
“公子正在里面抄经,先生请吧。”祠堂外,老者微微鞠躬,口吻比初次更客气了许多。
“祠堂,外姓者不可擅入。我就在这候着吧。”慕致远低声笑道。
“往年这时候不会有访客,公子往往要抄经抄到天亮。是否真正心怀敬意不在于是否踏入祠堂,秋府也没有这么多规矩。就当是陪陪小公子吧,先生请。”老者叹了口气,脸上俱是疼惜与悲怆之色。
“敢问老人家如何称呼?”
“贱民卢玄铁。”
这名字他听过也见过,秋老将军的贴身侍卫,曾经名噪一时的铁先锋,曾经战报上必不可少的人物。慕致远肃然起敬,深深一揖,入了祠堂。
偌大的祠堂里,灯火闪耀,少年一手执着布衣袖子,一手拿着蜡烛,慢慢地点着长明灯,慢慢地移着脚步,尽管手腕已止不住颤抖,还是执着地做着点灯的动作,认真而虔诚。不多不少,恰好九十九盏,寄以长长久久之意。点好灯后,恭恭敬敬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低声祈祷:“秋氏列祖列宗在上,请保佑姊姊秋惊寒无病无灾,保佑前方的将士们无往不利。”
跪,念,叩首。一而再,再而三。然后也不起身,就那样长跪着默默焚烧经文。
门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慕致远早已悄悄湿了眼眶,他见过气势恢宏的天子祭祀,也见过三三两两的善男信女们在菩萨前的祈祷,却从来没有听过如此简洁的祷告词,也从来没有见过能够让他如此触动心灵,感动不已的祈祷。慕致远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与他一同烧经文。
“卢叔,我不饿,饭菜先放着吧。”秋向阳头也不抬地言道。
“你这样,你姊姊若知道了,那该有多心疼。”慕致远轻声责备道。
秋向阳听声音不对,马上抬首,满脸惊愕。
慕致远大乐,笑着扶起他,轻声道:“先去用晚膳,今年我代你姊姊陪你守岁。”
“你……你怎么来了?”秋向阳舌头都转不过弯来。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慕致远调侃道。
“不是,今晚不是有宫宴麽?您怎么有空?”
“山人自有妙计。”慕致远刮了刮他高挺的小鼻梁,牵着他往外走。
当看到慕致远带给他的点心后欣喜异常,一把抱在怀里,然后又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道:“听说只有女孩子才喜欢吃甜点,我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慕致远忍住笑,摸着鼻子,故意一本正经地道:“胡说,只要是孩子都喜欢,不分男女。”
“可是,姊姊说我已经是男子汉,不是小孩子了。”秋向阳一脸为难。
“现在你姊姊不在,我说了算,而且我也喜欢。”慕致远再接再厉。
“真的吗?”小家伙将信将疑。
“当然。”慕致远笃定地点了点头。
“哦,那好吧。”一脸勉为其难,手中却抱紧了食盒。
看着他如此傲娇的样子,慕致远心中早已笑翻了天,面上却还要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着实辛苦。
膳后,两人相对而坐,闲敲棋子漫谈。
“过几日,我要离京一段时日。”慕致远道。
“去哪儿?”秋向阳一手支着下颚,一手敲着棋子问道。
慕致远抬头望了他一眼,顿了顿道:“江南。”
“江南吖,那可真是是个好地方。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秋向阳摇头晃脑地念道,念完似乎还不够过瘾,又深深地吸了口气,张开眸子,话锋一转,“不过听姊姊说,那地方常有猛虎出入,先生可得小心些。”
果然,这孩子看似画地为牢,不谙世事,实则心思玲珑,洞若观火。
“好。”慕致远从善如流。
“先生可得早些回来,否则没人为我授业解惑。”秋向阳又道。
“城北梧桐巷三十七号,前朝章阁老的私宅。章阁老是我的授业恩师,你课业若有疑惑不解之处,可持我的拜帖去请教。”慕致远轻声道,“你姊姊,她最近恐怕是分身乏术,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多谢先生!”秋向阳深深一揖。
“真是委屈你了。”慕致远叹道。
这样聪慧的孩子,功勋之家,名门之后,本该在国子监受教,呼朋引伴,指点江山,如今却只能困在秋府的四角天空里,只因为他是秋惊寒的弟弟,只因为他无人庇护。倘若他稍稍显露出过人的才智,那么即刻会被召入宫中,美其名曰伴读,其实不过是软禁与监视。平庸愚钝,深入浅出,才是他最好的保护伞。
“先生别这样说。对于向阳来说,没有什么比不让姊姊担心更重要。而且,府中远离尘世喧嚣,远离腥风血雨,远离勾心斗角,正是个刻苦读书的好地方。”秋向阳满脸知足,反倒劝慰慕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