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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
“也罢,你自小主意正。若看上了哪家闺秀,告诉父王,父王去给你求来。”慕王爷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谢父王。”慕致远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
“给你的暗卫呢?怎么没见你带回府中?”慕王爷随意地问道。
“不小心留在燕北了。”慕致远低声应道,悄悄往后移了一小步。
“留在燕北?手伸得够长啊。”慕王爷一怔,却又转过心思来,笑眯眯地道,“不对,本王看着不像啊,应该是留在秋惊寒身边了吧?”
“您说是就是吧。”慕致远又悄悄地退了一步。
慕王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慢慢地道:“不用退了,本王今天不抓你来练拳。”
慕致远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可还是用怀疑地目光望着慕王爷。
“臭小子,坐下,来说点正经事。见到她了?”慕王爷身子略略往前倾。
慕致远在椅中坐下,点了点头。
“如何?”
慕致远闭了闭眸子,隔了半晌低声笑道:“眉目清朗如静川明波,身姿俊雅若芝兰玉树,一见误终生。”
“你自小心高气傲,倒是第一次如此赞誉一人。不过,本朝第一女将,手下率领着几十万大军,岂是浪得虚名呢。说起来,那孩子倒也可怜,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如今大军压境,全靠她一人筹谋。子归,你好好跟本王说说燕北发生的事情吧。”
慕致远隐去了西北的暗杀,简洁地叙述了古浪郡、渔阳、凉州********。说完后,撩摆跪倒在慕王爷跟前,郑重其事地道:“父王,待年后开朝,孩儿打算请旨去江南巡视。”
“江南官场一片昏暗,那里的水有多深,你可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可知道?那是生死存亡之地,你可知道?”慕王爷一连三问,一句比一句严厉。
“孩儿只知道那是富庶之地,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请父王成全。”慕致远沉声应道。
“别人避之不及,你倒好,不怕死地求着去。”慕王爷深深叹了口气,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低声道,“你这是为了粮饷?”
慕致远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是户部的事,你不知道吗?”慕王爷咬牙切齿地低声喝道,狠狠地摔碎了第二只杯子。
“陛下常言秋府对淮北王府当年有救命之恩,父王也常教导孩儿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此番孩儿能够完好无缺地回京也多亏了她,孩儿不想做忘恩负义之徒,也不想问心有愧。况且,整治江南,放眼朝中没有比孩儿更合适的人了,父王不知道麽?”慕致远重重地叩首,低声恳求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比起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孩儿这点所作所为又算得了什么呢?淮北王府除了慕子归,至少还有子瞻。”
“你这是心意已决了?”慕王爷问道。
“是的。为公为私,孩儿都义不容辞。”慕致远掷地有声。
慕王爷太了解他,既然他能说出‘义不容辞’这四个字,那么此事再无回旋的余地,不由自主地言道:“报恩的方式千千万万种,你又何必去那龙潭虎穴,你这是对她动心了吧?”
慕致远动了动嘴角,不置可否。
“这也难怪你昨日在大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会那般袒护着她,说吧,是什么时候淮北王府的嫡长子对秋惊寒动了心,起了以身相许的念头?”慕王爷声嘶力竭地低声喝道。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父王,请您不要这样,纵然子归想以身相许,她也未必愿意。”慕致远低声应道,脸上浮现出一丝苍白的笑意。
“父王不是说她不好,而是你可知道她这一路走来,从一介孤女到赫赫有名的秋将军有多艰难?你从淮北王的大公子到如今的御史大夫又有多艰难?她用了三年,你用了五年,步履维艰。权臣与良将,自古帝王忌讳从往过密,你却为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慕王爷颓然不已。
“孩儿今年二十有二,锦衣玉食,官运亨通,却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捻熄灯,无人共我书半生。曾经,孩儿觉得这一生大概也就是如此了,也没有什么不好。”慕致远哽咽道,“在遇到她之前,我不怕死,不惧远行,也不曾忧虑悠长岁月,现在却从未如此真切地思虑起将来。遇到她之后才发现,原来活着真好,原来活下去还有乐趣。寒冷的、寂寞的生,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将来即便是刀山火海,即便是遍体鳞伤,即便是万劫不复,都无怨无悔,因为一切都是孩儿心甘情愿的。没有她大概也不会死,但是无法好好地活着。如今,也就这点痴念了。”
心甘情愿这四个字,透着一股卑微,但也有藏不住的勇敢。
慕王爷动容,抬手让他起身,轻声叹道:“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入仕;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去西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奈何,奈何造化弄人……”
慕致远的凄凉,慕王爷又何尝不知,只是后院的琐事又岂是他能够插手,内宅见不得光的手段又防不胜防,这也造就了慕致远看似温良无害,实则狠厉阴鸷的性子。而慕王爷呢,只要不危及性命,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这么多年来,物极必反的道理,他太明白了,他越是关心、宠爱慕致远,慕致远受到的伤害越多。
除夕节当日,慕致远悠哉游哉地在书房看了大半日的美人图,毫无疑问,这是他的娘亲对淮北王府嫡长子婚事万分关心的表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慕致远也没让王妃失望,拿起笔花了半个时辰将所有的美人图分门别类后笑嘻嘻地归还,智障者有之,伤残者有之,病弱者有之,暴戾恣睢者有之,新寡亦有之,多亏了他那过目不忘的本领,只是可惜了王妃的那打探消息的几百两白花花的银子。
尚主之事也给慕致远敲响了警钟,为了永绝后患,慕致远索性出了王府去大街上找了一群小乞丐,花了几两银子,让他们大肆传播“淮北王府嫡长子慕致远克妻,子息缘薄”的消息。他不知道的是,当这消息传遍京城时,他已离京,圣上责问,淮北王妃惨遭训斥。
做完这些,他转身便进入宫中参加晚宴,也不带仆从,且走且停,悠然自得。御史大夫行为偏僻,性情乖张,无人不知。晚宴上,除了圣上无人敢搭理他,慕致远乐得自在,敞开肚子吃了个八分饱后,见圣上不在,包了几盒精致的点心,骑马去了秋府。
相比于皇宫的推杯换盏、言笑晏晏,秋府一片寂静,静得能听见叶落与花开的声音。府中布置,除了走廊多了一排表示喜庆红色的灯笼,其余景致与慕致远上次拜访并无不同。
见到慕致远露出微微惊讶的神情,与慕致远有过一面之缘的瘸腿领路老者淡淡地道:“公子下令,大小姐一日不回府,府中一日不可有丝竹管弦之乐。”
慕致远神色微微一动,秋向阳惦记着千里之外的秋惊寒,就像秋惊寒惦记着他一样,真挚淳朴,顿时心中流过一股暖流,缓缓笑道:“姐弟情深,令人羡慕。”
他本就生的俊逸,如此展颜一笑,若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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