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物是人非(第2/4页)指点江山之杀边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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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敏神色怔忡,眉间染上愁绪,不知是否是勾起了爱女早逝的伤痛过往,低声呢喃:“慈宁宫……慈宁宫总管……”

    他含糊地吐出半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神色言动,固若无恙。

    慕致远默默地将他这句话记在心里,琢磨着去查一查韩公公的底细。同时,心里多少有几分明白,纵然当年崔氏子弟全身而退,终究还是意难平。一个本来是居庙堂之高的世家大族选择了处江湖之远,不是忍气吞声,而是沉默地抗议,向朝廷,向圣上表示深深的不满。他们在等待,等待着时机,等待着公道,这个公道可以是朝廷给,也可以是自己争取。一旦掌家者失去了耐心,往往会选择后者,只是后者,往往又伴随着血债血偿,甚至稍有不慎便动摇朝廷根基。

    慕致远将崔敏送到将军府,一并见到了十个与秋惊寒年纪相仿的崔氏子弟,或清秀不俗,玉树临风,或眉目如画,轩然霞举,崔敏笑着美其名曰送给亲外甥女解闷,慕致远只觉得胸口闷得很,掉头离开秋府,去大理寺给秋惊寒送了早膳,然后去了藏书阁,故意没提早朝发生的事情。

    晌午黑妞找到他说以后不必给秋惊寒送膳食了,这是崔太傅的意思,看他的眼神颇有些同情。慕致远顿时觉得这崔老太爷不仅是给圣上和国舅爷添堵,也是故意给他添堵。索性待在藏书阁,将洪庆二十年至今的北地战报和文书全部翻阅了一遍,倒还真有所发现。那是洪庆二十三年春夹杂在战报中的一封匿名信,字迹潦草,纵任奔逸,内容如下: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想必京城此时已是草长莺飞,杨柳堆烟。昨夜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整夜,未能好眠。忽而梦到母亲在世时的光景,高朋满座,济济一堂,皇后拥着余笑问珠花华丽否,当真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半月之后即是清明,恳请陛下恩准长安回京祭祖,给母亲上香,祭拜一二。昔日皇后恩情没齿难忘,给皇后问安。

    没有开头,也没有落款,像是不小心夹在战报中忘了拿出。不像战报,偏偏跟战报放在一起,突兀得像当年整理卷宗的内史分错了类别。慕致远反复咀嚼了三遍,渐渐发现了反常之处:信中反复提到了皇后与“母亲”,她回京为何仅仅是给母亲扫墓?她父亲呢?为何仅仅是给皇后问安?先帝呢?地方官三年一任,任期未满,非宣召不得回京,难道先帝会因为她祭祖之故让她回京?太古怪了。

    慕致远百思不得其解,忽而想到而今那人的字迹已变得简洁洗练,收敛有度,冷峭狂狷的风格也有所收敛,岁月磨去了她的分明的棱角,却给她添了沧桑。崔太傅对慈宁宫太监那句无礼至极的话又在他耳际回响,慕致远猜测崔家跟皇家应该是有嫌隙,还是因为秋惊寒的母亲。

    慕致远压下心中的疑惑,往门下省、国史院走了一遭,却发现洪庆二十二三年任职太史、中史、内史的史官全都故去了,有些甚至年纪轻轻地病逝了,最晚的一位是在洪庆二十三年,先帝驾崩的前夕。这一切都显得如此巧合,巧合得近乎诡异,所有的线索似乎就这样断了。慕致远十分沮丧,倒是一位内史的孙子无意间提了一句那年刑部大牢走水,让他上了心。

    慕致远骑马又去了刑部,调出卷宗一看,果然有记载,五千余犯人不知所踪。他回到大理寺将洪庆二十二三年间的卷宗也调了出来,结果却大吃一惊:短短一年间,徐州、豫州、兖州、青州先后发生天灾**,出逃犯人合计约五万,先帝大怒,下旨斥责,却未罢免官员。

    他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凉州的那五万不在兵部编制中的五万人马。前后仔细一琢磨,如果是先帝授意,那么如此重重举起,轻轻放下自然变得合情合理。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先帝需要费尽周折地采用如此隐秘的方式给秋惊寒送五万兵马呢?

    慕致远心中大骇,顾不得用晚膳便入了宫,将所获得的资料呈给了圣上,没敢说出心中的猜测。

    圣上一一过目,阅读那封信函的时候,低声自语:“母后待她亲厚,倒是从未听她正经地称母后为皇后。”

    圣上未言是否继续查下去,慕致远也低首未语。

    慕致远在宫中用了晚膳,二人联袂前往大理寺牢房。

    秋惊寒正在下棋,盘膝而坐,左手支着脑袋,右手敲着棋子,显得十分惬意。抬头扫了二人一眼,兴致缺缺地继续博弈。

    “环堵萧然,不蔽风日,二位贵客请便。”她神色淡漠地打了个招呼。

    “早朝的时候太傅来了。”圣上神色复杂地道。

    “国舅爷被打了吧?”明明是个问句,但她口吻却十分笃定。

    “你怎知……”圣上说到一半便住了口,她身为一个元帅,神机妙算,这等小事又岂能不知呢。

    她嗤笑了一声,低头未应。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已经命韩九去查前天夜里案子的始末了,倘若,倘若真是腾达不对,过几日你便可以出来了。”圣上低声道,眉宇间布满温柔。

    “倘若不是呢?”她似笑非笑地问道。

    “就算,就算不是,我,我也总不能杀了你。”圣上含糊其辞地道。

    “那太后和童家可饶不了你,先帝因去了一个崔家而伤筋动骨,陛下不要重蹈覆辙才好。”她幸灾乐祸地道,“微臣不是美人,祸国殃民的罪名也背不起。”

    “封后选妃在即,朕跟母后说别遗漏了童家的表妹,舅舅应该能够明白朕的意思。”圣上沉吟道。

    “陛下这帝王之术倒是用得炉火纯青了,可喜可贺。”她讥讽道。

    “这是权宜之计,你不要往心里去。”

    “这与微臣何干?”她淡漠地问道。

    “你与我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又是高门贵女,选妃怎可没有你呢?”圣上轻声笑道,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她闭了闭眼睛,按住跳动的额角,歪着脑袋和颜悦色地问道:“圣上为何想让我进宫?”

    “你和怀英都是我的伴读,你自小性子跳脱,潇洒不羁,令我好生羡慕。后来我在不知不觉中动了心,你却已跟怀英订了亲,你又心里眼里都是他,我只得作罢。没想到,没想到怀英……如此,我怎能不好好珍惜你呢?”圣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热烈而执着。

    “顾婉儿你还记得吧?”她轻声笑道。

    “自然记得,她通晓文史,工于诗画,所绘山水天然秀绝,尤其善画兰花,能出己意,所画丛兰笔墨飘洒秀逸。”圣上答道,

    “不仅如此,她还鬓发如云,桃花满面;弓弯纤小,腰支轻亚,可谓是庄妍靓雅,风度超群。”她笑吟吟地道。

    圣上神情疑惑:“你提她作甚?”

    “圣上既然记得她,那应当也还记得我的性情。顾婉儿当年琴棋书画,德言容功哪一样不胜过我许多,可这样才貌双绝的佳人只因为跟怀英从往过密,便被我划花了脸。倘若让我进宫,后宫恐怕就不是鸡飞狗跳那么简单,而是血流成河了。若后宫不宁,又何谈国泰民安?我一介父母双亡的孤女,背了祸国殃民的罪名倒也罢,不知陛下能否承受亡国之君的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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