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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世纪之交的中国当代文学的一部分,“官场小说”呈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生命活力。它既不同于近代谴责小说(李伯元《官场现形记》、曾朴《孽海花》等)那种以小说直言政治,以某种夸张、调侃、嘻戏的笔法去写官场,也不同于新时期文学之初刘震云等“官人系列”小说那种单线条、更多地从外地形态来写官场的文学作品,就笔者看来,在市场经济体制已然确立,官本位意识rì益突出的今天,权力意志的肆意扩张已经使得敏感的作家们将笔触深入得更为细致,思索得更为犀利。官场小说已经成为不可忽视的文学存在,使得我们有理由对之进行认真审视。
一
李唯的《**分子潘长水》和祁智的《陈宗辉的故事》之引人注目处,就在于作者并不专注于外部的权力纷争,而以洞察入微的笔力,将人xìng中自觉地“向丑”的一面揭示了出来。笔者以为,这正是世纪之交的官场小说第一个大的突破。
孤立地谈人xìng本善与人xìng本恶肯定缺乏现实意义。人之所以为人,一方面在于其复杂xìng,“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这种复杂纷繁的社会关系必然使得人成为多面体——是天使也是魔鬼;另一方面,人还在于是高级的动物,有理智、规范去约束之。在此前的涉及官场的小说中,给我们的印象是要么官场险恶,人在官场,入了染缸,了无清白可言。要么树立某一清官形象,大刀阔斧,难食人间烟火,天生为民请命云云。然而,此类小说中的人作为个体的存在,在多大意义上真正体现了真实的属xìng?换言之,文学作为社会现实的反映物,又在多大程度上能够让读者感觉到这种对应关系?
《**分子潘长水》和《陈宗辉的故事》两部中篇故事并不复杂,独到之处在于其描摹出了人xìng的真实深度。潘长水作为一个被******军俘虏过几天的我军战士,在其后的几十年革命生涯中,总是因这一污点(首长在其档案里批阅:“此人可利用而不可重用”)无论其如何表现积极都只能做管理后勤的办公室副主任,不能转正。三年自然灾害,他主管仓库却让自己的三个儿子饿得喝他的菜帮子洗脚水……但他仍然是副主任。转机出现在刘局长来了之后,为了搞倒掌握实权的老李和办公室主任老张,潘长水内心深处被压抑了几十年的“扶正”的愿望终于被刘局长煽起。在捉了老李的jiān又赶走老张后,潘长水顺利地扶了正。如果说这时的潘长水还显得被动的话,当他不用再提开水扫厕所(其他人现在抢着干)、可以享受红地毯皮沙发(大家还建议买几个靠垫)、第一次颤抖地使唤老裴去为自己买早点而老裴乐悠悠而去的时候,人xìng中的贪yù与权势yù便像蛇信子一样伸了出来。搞好酒好茶叶,享受他人的敬畏,全家人随之荣誉等等。与其说这些是权力的伴随物,还不如说是潘长水几十年来压抑了的**的爆发:“别人能搞,我为什么不能搞?”最终他更加疯狂地搞女人,搞钱,耍jiān使坏,终于断送了自己。
《陈宗辉的故事》中,陈宗辉的形象令人惊悚。这个分到市财政局老干处的大专生,他的特别之处在于他是在“设计”自己的未来。他所干的每一件事,他所考虑的每一个问题,都与自身的命运攸关。正是这种jīng心“设计”,使得陈宗辉这个毫无背景的农家子弟在这个无人愿呆的岗位上获得了李副书记的好感,并看似偶然却是必然地傍上了握有实权的省委组织部卫副部长,从而为自己的战无不胜最终出人头地奠定了基础。陈宗辉较之潘长水,其主动xìng更强!他设计与领导见面、谈话的步骤(果然应验)、他将局里的所有人排列顺序以制定对策,他揣摩每一个退休了的和未退休的干部的心理,他在机关改革浪cháo中吸取原学校中文系副主任的经验教训——“官场没有是非,只有利益”,他抓住每一个争取到的和偶然冒出的机会决不让之轻易逝去……这个与之年龄完全不相称的年轻人,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光速在“成熟”,在掌握着官场的游戏规则!所有这一切,都源自陈宗辉内心深处的追求。
在这一类的官场小说中,人物行为动机耐人寻味。陈宗辉将“是金子总会闪光的”这句话演绎成了“时刻准备了就能在官场战无不胜”;潘长水呢?也有自己的一套官场哲学:“凭什么就该我艰苦朴素?”真是耐人寻味。
中国封建社会几千年来形成的官本位意识根深蒂固、难在根除。而体制自身所存在的弊端在特殊时期以及市场经济体制尚待完善之时就暴露得更为突出。新时期之官场小说不仅仅在于勾画了官场内的尔虞我诈外在形态,更在于这一批作者用其锐利的笔触深入到了“官人”内心挖掘并审视这种官场文化心理,从这个意义上说,新时代的官场小说已经跃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二
世纪之交的中国,给经济能人、政治强人们提供了巨大的活动舞台。我们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时候,市场经济因了各种缘由而演变成为“能人经济”。一方面,那种具有长远的政治眼光、敏锐的经济头脑、超人的胆识和才干的强人们可以“造福一方”,另一方面,又由于我国的法制尚不健全,官本位意识依然浓厚,在一些地方,自然也就形成了强人经济下的权力**。李chūn平的中篇《yīnyīn沉沉的rì子》、周梅森的长篇《绝对权力》便对此作了充分而犀利的揭示。
先让我们看两段话:
冰然滔滔不绝地(对电力局局长王玉石)说起来:“现在当官的种类多得很,一类是碌碌无为的,什么事都不干,四平八稳,一身清正,既无问题也无业绩,这些官越当越大;一类是功劳大,问题也大,比如某位领导,给一个地方创造了十个亿的业绩,他却贪污受贿了一千万,成了罪人,相比之下,老百姓宁可要后一种,虽然他们有贪污受贿的行为,但他们毕竟为老百姓谋了福利。而前一种则是万万不能要的,成天说空话,说大话,干不好事,不会干事。这样的人,仅仅是清正廉洁又有什么用呢?”——李chūn平《yīnyīn沉沉的rì子》
所以,(省纪委常务副书记、调查小组组长)刘重天想,即使这次真查出了(镜州市委书记)齐全盛的经济问题,镜州老百姓也能原谅理解他。
问题的严重xìng也正在这里。我们老百姓的善良与务实,在某种条件下也会变成制造**的特殊土壤和温床,我们各级领导干部如果把一个地区、一个部门改革开放的成就看作是自己的丰功伟绩,放松自己作为一个执政党领导干部应有的自律jīng神,滥用人民的宽容和信任,就有可能最终走上背叛人民、背叛党的**之路,镜州目前的情况正jǐng示着这一点。——周梅森《绝对权力》
冰然的话虽然有作为王玉石情人为之宽慰的意思,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确然,作为电力局长的王玉石为本县电力工业的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也正因为如此,他也才会作为副县长人选,才会在受贿15万多元的情况下,作者善良地“考虑到他在任期间的突出贡献和他本人的良好态度,组织上决定从轻处理,最后对他作出了党内记过处分。”可以这样理解,一方面,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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