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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的出口处已经能听到雷鸣般的掌声,显然是给率先到达终点的德利姆少爷的。
十分钟后,凌一一路撒丫子狂奔而来,他的脸上身上全都沾满了黑漆漆的氚液,像个刚在泥巴地里打过滚的落水狗一样。冲过终点线的刹那他就彻底累趴了,不知为何,脱离了氚湖之后那股神奇的有如再生般的力量也就脱离自己而去,接下来奔跑的每一步又回到了正常状态。连续数个小时的驾驶、攀爬、泅游所带来的疲惫,一股脑地全部袭来。他扶着坚实的地面喘息不止,似乎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已经从那片地狱般的粘稠沼泽中脱身。至于刚才最后看到的幻象,完全是由于彻底脱力、接近休克,脑子不清醒造出来的东西吧?也对,如果给一个快要休克的人突然注射过量的肾上腺素,不出现幻觉才怪。凌一如是想道。
嗤啦嗤啦数声响动,终点附近的工作人员手持几条水枪,不由分说地往他身上打来,凌一毫无防备被喷了个透湿。看样子是要清刷他身上的污迹了。走过这条通道,就会进入环形斗技场,自己这幅样子如果让观众们全都看见怎么都很掉价。
四周的看台开始陆续有零星的掌声传来,更多的却是无法忽视的强烈嘘声。不论德利姆家平时如何作威作福,公平比赛中只认胜者,是不论哪个世界都通行的铁则。
凌一很想大声呼喊:你们急什么!还没完呢!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可他过于疲惫的身躯,和刚才嘴里塞满氚液的恶心感,却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两条有力的胳膊一左一右架起了他,凌一睁开眼皮都快要沉下去的眼睛,是克莱多和江辉。自己正前方是如同射入黑夜的光芒一般的珊珊,这个时刻在凌一眼中她和女神无异。珊珊脸上写满关切,正拿着块湿毛巾帮自己擦拭刚才水枪没洗掉的部分。
“阿一,你还好吧?”
预想之中的问候,凌一却觉得心头盈满暖意。
“他应该还说不出话来,赶紧带他去休息室。德利姆那边已经在做最后的准备了。”江辉示意克莱多赶紧将凌一搀扶过狭长的过道。
最后的场地是一块圆形的斗技场,不论风格装设都和凌一印象里的古罗马斗兽场如出一辙。整个斗技场只有两个出口,一个通往城镇,另一个就是自己刚才进来的地方,通向寒莽崖。斗技场的围墙两边又各有两个石砌的房间,用以给选手进行最后的准备。
“多……久?”凌一的双腿几乎是在地上拖动的。
“一共是四小时零五分三十七秒,现在刚过正午,说实话你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只是对手太强大……”克莱多精确地汇报道。
“不是……我是说……这准备能有多久?”
“等到裁判台宣布你们比赛产生的氚能,只要相差不在一倍以上,就马上要开始死斗了。”珊珊拨弄了一下凌一的刘海,似乎在看他还有没有哪里受伤。“阿一,我知道这时间太短了,你要赶快振作起来……”
原来根本就没什么休息的时间啊,凌一心中苦笑。但另一方面,他却又有种没来由的兴奋:大费周折,终于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了却了这几天心中潜伏的暴戾**。
暂时离开环形斗技场,几人将凌一搀进了休息室,又是按摩捶背又是倒水递吃的,凌一耷拉的眼皮多少抬起了一些,感觉身体也稍微恢复了点。
“江辉,你和凌一是从小玩到大的对吧?”克莱多小声问道。
“没错。”
“他一直都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吗?”
“你指什么?”江辉不太懂他的意思。
克莱多没有回答。也许是要理解复杂的人性,对他来说还是困难了一点。他眼中的凌一,第一印象是阴郁无比毫无干劲,但随着几天的接触,他却发现凌一的内里并不是个软弱的人,就他现在的恢复速度,完全是意志力在支撑着他吧。特别是凌一偶尔会爆发出的那种,情绪低到极致后会“触底反弹”、变得十分暴力可怕的特质,更是完全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门外射进来的阳光好像稍微弱了点。凌一抬头看去,门框里站着三道黑影,是里德、乔瑟夫和张哲。
“喂!乔瑟夫!你这家伙该不会……”珊珊想拦住他,却被乔瑟夫推开,一个箭步上前就抓起了凌一的头发,眼睛瞪着他的脸道,“废物,你还动得了吗?你很得意是不是?啊?”说罢扬起左手就要扇他的耳光。大概是身份地位差异的固化观念,就算比凌一提前到达,乔瑟夫依然觉得心中不快,何况他已经被凌一在比赛中羞辱了多次,但在赛道之上、镜头之下却一直不好发作。
不要欺人太甚!凌一攥紧了拳头,哪怕几分钟之后就要生死相搏,这家伙竟然也不放过任何一个报复的机会?尽管理智告诉自己这时应该节省体力不要冲动,但冷酷的神色已经从凌一眼底泛起,如果对方再不依不饶的话……
乔瑟夫甩过来的这一耳光,却被克莱多给拦了下来。
健壮的黑人少年吃惊地看着抓住自己手腕的白皙手掌,这少年的身高竟和哥哥里德差不多,看上去倒没多壮,那手却如同铁钳一般,自己再怎么使劲都动不得半毫。
他哪堪忍受这般阻挠,见确实无法抽手而出,反应也是迅速,乔瑟夫脖子略微后仰,锃亮的光头像一颗黑色的卵石,就势朝克莱多的面门撞去。
虽说样子滑稽,这下却并非莽撞。头槌其实是乔瑟夫的惯用手段。而且,按照他街头干架的经验,以额头直击对手鼻梁,效果拔群。正常人都会顿时眼冒金星耳朵轰鸣,实则是一击制胜的简单杀招。因为两人的身高差刚刚好,出招十分隐蔽突然,就连克莱多都没反应过来。
然而,乔瑟夫期待的鼻骨断裂声自然是没有的。克莱多的面门硬得不可思议,他只觉得像是有个迷路的虫子突然一下撞了上来。就像苍蝇用力冲向玻璃,玻璃连颤都不会颤一下。
乔瑟夫只觉得撞得自己摇摇晃晃,这还是块难啃的硬骨头!眼神往旁边一扫,自己原本的挑衅目标凌一确是一脸幸灾乐祸,和之前几次一样,冷冷地盯着自己,他更觉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