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四章 一家团圆(第4/6页)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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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白眼道:“喂喂喂,注意点啊,说话客气些。”

    它笑问道:“你们想不想看那幅画卷?”

    陆沉站起身,“一起走走。”

    它摇摇头,身形逐渐消散,讥讽道:“陆沉,泥菩萨过江,还是忙你自个儿事去吧。”

    幽州偏远地界,县城内一处名为注虚观的小道观。

    一阵清风,街上凭空出现个头戴莲花冠的年轻道士,他眼前这座籍籍无名的道观,自然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下了一个当摆设的空架子,陆沉抬头看着小道观的匾额,挹盈注虚,取有余以补不足,嗯,不错不错,有点学问,一看就是“自己”的手笔,持盈之道,挹而损之,方可免于亢龙之悔,乾坤之愆。寓意好,好兆头……

    陆沉自嘲道:“慢了一步而已。”

    一跺脚,陆沉抖了抖袖子,抬起手,掐指一算,开始骂骂咧咧,“老高啊老高,一大把年纪了,何必趟浑水呢,真不怕晚节不保啊,你等着,最好是躲在华阳宫里边当缩头乌龟,别被小道在山外找到你,不然非要喷你满脸唾沫星子……咦,还真在山外啊,老高你够高,当真是半点瞧不起小道,好家伙,一个个的,都欺负小道脾气好嘛,有本事你们去跟余师兄打一架啊,光捡软柿子捏,算什么英雄好汉!”

    注虚观道官毛锥,暂无道号,曾经担任小观管伙食的典客。就是个厨子,嗯,还是掌勺大厨。

    其实道观之内的二十多号人物,甚至是这座道观本身,就是这位白骨真人所化而成。

    如此一来,才能够瞒天过海,蒙混过关。

    所以如今县衙那边,闹哄哄的,郡城也不敢有丝毫隐瞒,已经上报给了朝廷,相信过不了多久,白玉京那边就会收到一封“紫泥封”密信。辖境内出了这么一档子大事,处理不慎,是要捅娄子的。拥有正式道牒的道官老爷,就那么消失不见了,岂会有这等怪事?

    陆沉斜瞥一眼,道观外边街上的书摊,都没有来得及收走,至于那些书籍都给搬空了,估计是孩子们的,

    就像故意留下了一封信,或者说是自己寄给自己的家书?

    反正充满了某种不太友善的讥讽之意。

    陆掌教那叫一个气啊,自己把自己气着了,这都没法子找外人倒苦水。

    大雪时节,一叶扁舟停在水缓江心处,船头有人戴斗笠,披蓑衣,好个闲情逸致的孤舟独钓。

    垂钓者,是一位青年相貌的俊逸道士,头戴硬沿圆帽的混元巾,以一支黄杨木簪横贯发髻。

    有个人从天而降,下坠速度却是极慢,如雪花晃晃悠悠,刚好飘落在船头旁,摊开手掌,一油纸包酱肉,夹着几颗蒜瓣。

    这位不速之客,丢了颗蒜瓣在嘴里,稍稍挪步,来到钓鱼人身后,抬起脚,对准后者的后脑勺,看样子就要来上一脚。

    只是那条腿晃了半天,也没敢出脚,又拿了块酱肉丢入嘴里,那条腿轻轻落地,含糊不清道:“老高,这就不太合适了吧?”

    始终目不转睛盯着那根鱼线的木簪道士,语气淡然道:“陆掌教何出此言?”

    陆沉气呼呼道:“明知故问,喜欢装傻,跟贫道耍无赖是吧?先拜师!”

    青年道士扯了扯嘴角。

    陆沉最烦这家伙的这种表情,既要德高望重,又能平易近人,其实看遍天下也不多。

    玄都观孙老哥那样的,毕竟是少之又少,眼前这个老高就不行,一年到头摆着张臭脸,谁见谁怕。

    陆沉蹲下身,挪了挪手掌。

    那人说道:“免了,怕下毒。”

    陆沉怒道:“你咋个不说下了春药?!”

    那家伙干脆装聋作哑起来。

    陆沉问道:“那厮是不是躲去你们华阳宫老祖洞了?”

    “听不懂陆掌教在说什么。”

    “背地里做这种勾当,也太缺德了点。”

    “好好的,陆掌教为何要骂道祖呢。”

    “啥意思?”

    “贫道的地肺山,在白玉京那边的功劳簿上边,可不薄,怎么都该有好几页的篇幅,贫道要是缺德,这座青冥天下,有几个敢自称不缺德,由此可见,你们白玉京的教化之功,堪忧,那么陆掌教的师尊,管着这座天下万余年,管了个什么?”

    “道理还能这么讲?老高,你高啊。”

    “陆掌教才是奇人高语,不知所云。”

    这么聊天就费劲了,陆沉撅起屁股,伸长脖子瞥了眼鱼篓,鱼篓坠入水中,陆沉想要伸手去拽绳子,结果被青年道士提醒一句烫手,只得罢手。

    “老高,钓着鱼么?”

    “钓着了。”

    “除了小道这条筷子细的小鱼,还有大鱼吗?”

    “那就没有大鱼了。”

    “空废鱼饵,说不定连鱼竿都被扯断,还伤了钓鱼人的筋骨,万一再被大鱼掀翻了整条船,何苦来哉,何必呢。”

    “贫道倒是乐意试试看,是大鱼气力无敌,还是这条鱼线足够坚韧,顺便试试看鱼钩,能否钩破大鱼嘴皮一星半点的。”

    陆沉神色哀伤,轻声道:“老高,听句劝,真别这么做,真的,信我一次。”

    青年道士也难得流露出一抹异样神色,沉默片刻,说道:“陆沉,贫道当你是朋友,才在这边故意等你,只是为了闲聊几句,不是听你劝的,接下来你能不能说些不煞风景的?”

    陆沉双腿垂在船外,除了酱肉就蒜瓣之外,半晌没动静,等到吃完,拍拍手,油腻掌心抹了抹船板,问道:“高孤,你们几个,咋想的,真不怕余师兄仗剑远游,找上门去,一剑一颗头颅掉地上?”

    这个高孤,飞升境圆满,公认数座天下的炼丹第一人,青冥天下十人之一。

    还是天底下最有希望跻身十四境的修士之一。

    当年那场变故发生后,这位“青年”道官,就站在白玉京边界,遥遥看着白玉京。

    那是一种不管是谁稍稍与之对视一眼,就会倍感渗人

    的沉寂眼神。

    狠人往往话不多。何况隐忍了这么多年,高孤绝对不是那种愿意将仇怨带进棺材的人。

    果不其然,高孤点点头,语气平静道:“地肺山华阳宫,梦寐以求,贫道等着。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了。”

    陆沉知道高孤的真正依仗,不单单是他修为境界够高,山头够大,徒子徒孙们遍及一洲。

    最大的依仗,在于人间就像一张大网。所有的恩怨情仇,都是一个个绳结,有些绳结随着岁月推移,会逐渐腐朽殆尽,烟消云散,但是某些死结,只会越来越绷紧、坚韧,故而愈发能够牵一发而动全身,藕神祠只是这其中的一个,岁除宫那座“少年窟”亦然,高孤更是。

    现在就看谁来做第一个推墙之人了。高孤?孙怀中?吴霜降?

    白玉京的谱牒道官,确实不计其数,只是万丈红尘,深陷其中,道心蒙尘,尤其是等到大战蔓延天下,杀戮四起,道官出手,折损阴德,或伤或死,陨落无数。

    “贫道算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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