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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走出小院门,转入大院之中,就见景致一下子变得气派起来。只见一排三四层的朱漆楼阁平地而起,差点围了整个院子一周,中间空处一块地方来,连带着些没有围上的空地,做了几个假山凉亭,画壁长廊,配上些许绿水流过,倒也有几分趣致,只可惜地方不大东西却不少,好似设计之人要一股脑把一锅煮出来的粥都倒进一个盆里似的,显得有些臃肿不堪。园内静悄悄没有一点动静,诺大的楼阁是门窗紧闭,好似没有半个人似的。小三子轻轻走在前面,一边回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这时辰,姑娘们都在睡觉,所以冷清。”这一下子又是妈妈,又是姑娘,又是如此大的庭院,宁羽白眉头一皱,隐约觉出了什么来。
“你们这做的生意,莫非是……”他扫过周围,出声问道,脚步却是不停。
小三子倒是停了下来。“咦?莫非你不知道这是倚香苑?”
宁羽白轻轻一笑答道:“在下乃是异乡之人,并不知道此处乃是勾栏之所,倒是唐突了。”
“不唐突,不唐突。”老李在后道,“想是相公坐在后门台阶上,未经过前门,这才不知道,要不然那么大个门面,哪有不认识之理,呵呵呵……”
“现在公子可能告知我等姓名了?”小三子见那少年并无什么嫌弃之意,这才放心,又继续带路。
“鄙姓白,草字一个‘羽’字。”宁羽白停了一下,又道:“像这种烟花之地,声乐毕集,又怎会缺少乐师?”
“哦!原来是白公子!好名字,好名字!”小三子客套道,又接着回答宁羽白的问题:“咱这地方自然是少不了那些唱个小曲,弹弹琵琶的。本来也不缺这一口。这不么,城北新开了一家青楼,那儿的姑娘不禁都是生鲜面孔,而且个顶个的作得好诗,弹得好琴!城里这些达官贵人们都是附庸风雅的主儿,本来我们倚香苑才是蓟州城里的首屈一指的青楼,这一下生意倒是差点少了一半去,老鸨一生气,就叫姑娘们也都吟诗弹琴。这吟诗倒好说,没人教,识字的教教不识字的,多看几本书也就糊弄个差不离,可这弹琴,老鸨都急了半个多月了,就是找不到会的人。偶尔有个夫子秀才会的,听说咱是青楼,哪个还肯过来?这不就碰巧碰上你了么。”宁羽白闻言方知来由。
三人说着说着上了二楼,小三子领路,一路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房处,方才停下,伸出手敲了敲门道:“妈妈,人给您带来了!”
房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嘎吱一声,一个粗眉大眼的丫鬟将门推了开来,三人走了进去,丫鬟自将门关上,留在了外面。只见内里一名矮胖的妇人在椅子上站起,迎了上来。那妇人四十岁左右年纪,生得却只堪堪到得宁羽白的肩头,穿一件大红的绣花夹袄,里面是大红的细绸裙子,一张脸上粉堆白叠,一笑简直都能掉下渣来。她张开好似刚涂过鲜血般的嘴巴,啧啧两声,先上下将宁羽白看了一遍,继而又是啧啧两声,这才开口,扯着公鸭般的嗓子道:“就这么个落魄书生,能弹什么好琴啊?
宁羽白微微一笑道:“好与不好,鸨母一试便知。”
“正是!”老鸨道,扬起肥手让老李去搬了张桌子,请宁羽白坐下,亮出琴来,各人便都吓了一跳。
“我的娘啊,这琴弦不会是金子的吧?”小三子惊讶道,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金灿灿的琴弦吞着口水。
宁羽白摇摇头,轻轻一拨,叮的一声脆响将屋中几人震醒,缓缓道:“若是金的,便弹不出声音来了。不知鸨母欲听何曲?”
那老鸨如何懂得音律?便打死她也说不出一首曲名来,期期艾艾道:“你,你莫多说,只拣你那弹得最好的曲子来几首,若是真的不错,价钱上绝不亏待你就是!”
“哈哈哈哈……”宁羽白仰天一阵大笑,把屋里三人都给笑懵了,只听他道:“那曲子你们是绝对听不得的。这样吧,随便你以什么为题,只要你指出来,我便奏出来如何?”
“随便说什么?”老鸨惊讶道,宁羽白点了点头。
老鸨望着宁羽白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个江湖骗子,皱了皱眉,转了转脑袋,一手叉腰道:“这外面天这么冷还吹着风,你就弹个风吧。”
磨弦嘶响,宁羽白手已动起,琴声崩崩淙淙,陡然灌遍屋中所有人之耳中,老鸨细听之,忽觉一阵冷风吹起,饶是自己穿着秋装,又身肥体胖,却也禁不住激灵打了一个哆嗦。冷风渐强,不一会便在室内已经形成了一股不小的旋风,只吹得布蔓乱摆,桌椅都渐有挪动的迹象。老鸨等三人更是辛苦不堪,早已被冻了个透心凉,赶忙喊道:“别弹啦,别弹啦,冻死人啦!”
琴声戛然而止,室内立刻静如死水一般,老鸨三人却全都哆嗦成了一团,连句话都说不全了。
“老,老,老天爷啊,这是什么,什么琴啊这么,厉害……”老鸨抱着肩膀,上下牙齿咯咯咯直打架,碰了半天总算把一句话说全了。
“这琴绝,绝,绝了……我说妈,妈,妈妈,就让白公子登台一曲,那咱还不,不日进斗金啊?”小三子也是冻得嘴唇发青,哆嗦着说完了话。
宁羽白一笑,将琴一拨,声如流水,一股暖意顿起,三人一下子缓过了不少来。
“哎哟我的老天爷,我的老天爷,”老鸨一回过神来就嘟哝个没完,“这位公子简直就是位神仙了!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财神爷啊!”一边指挥那两个龟奴道:“快快,去给白公子预备上房!老李去厨房准备酒菜!咱们边吃边谈,边吃边谈!”
宁羽白一抬手,阻止了几人的忙乱,缓缓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鸨母也不必费心,在下所求,不过一处清居而已。其余饮食银钱,全都不必铺张,只要居处清静就好。老鸨听见这话,是越听越高兴。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了什么运了,竟然从天而降这么大棵摇钱树,想着日后自己的女儿们个个鼓得一手好琴,那别说小小的蓟州,就是京都洛阳、北庭长安这样数一数二大城的烟花界里,自己还不也是甩开膀子横逛的主儿?想到这里哪有不乐的道理,虽也奇怪这白公子的要求古怪,却也不加多想,反正都是对自己有好处的事,何乐而不为呢?当下吩咐龟奴赶紧将整栋楼顶最高处的一间阁楼收拾好,打扫干净,送去床缛,作为宁羽白的寝处。
宁羽白答应下来这桩事情,本想着清静清静,可那老鸨子紧围左右,东问西问,罗唆不休,一会问条件满不满意啦,一会问什么时候开始教学生啦,一会又问月钱薪银怎么定啦,直弄得宁羽白眉头大皱不止,最后不得不以退出此地相威胁,才得以暂时脱身,回到了阁楼里他这个暂时的、从未接触过的“家”。
阁楼虽比下面的房间要小,住上一两个人却是足够,宁羽白将琴囊放在桌上,盘膝坐在了有半个月未曾碰过的床榻之上,外面万籁俱寂,阳光透窗而入,撒在地上照出一片亮白。他静静地看着那片亮白,神思渐渐飘飞,如今终算是有了个可以安身的地方,半个月来被他刻意隐藏的感情,开始一点一滴的展现出来。
想起半个月前,自龙旋岛而出,渡过北海来到陆地,却赫然发现,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无处可去了。茫茫天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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