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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邙山下。
万泉山庄。
听风竹楼。
有名的山,有名的庄,有名的楼。
山有名,并不是因为它的雄奇俊秀,而在于山中埋葬得死人——极其有名的死人;庄有名,也不在于它的宏大堂皇,而在于里面住着的活人;楼有名,是因为所有的江湖人都知道——知道的人多了当然有名。
它的主人就是五百年来,江湖中唯一代代相传的“武林风云榜”地继承者和编纂者一一万先生,万留名。
据说他的先祖“豪侠”万青,曾是五百年前享誉江湖的武林盟主,由他的后代主持并续写得“武林风云榜”,一直是江湖人士必须了解的武林秘史。
真不过三代。
不管多么权威地著作,只要超过三代以外,它的真实性就有值得怀疑的地方,而在三代之内,它就可以使人信服。这个道理实在很简单,因为但凡三代以内,所记录得武林人物事迹,只要是有心人,都可以直接或间接地查证。
“武林风云榜”却是唯一的例外,自它开始撰录至今从没有出过差错。它就像江湖中的金科玉律,极少有人能找到其中的疏漏和谬误。
当然,有资格出现在“武林风云榜”上的一定是江湖名人,被记录得事也一定是有名的事。
有没有人怀疑过?
有,当然有。
当今武林大豪“瘦马”丁步奇,他就曾怀疑一百年前围攻“屠刀”的血战。经过三年五个月地查证,最后他给出的结论是:只字未差,事实明确,证物俱在,结论客观。
还有没有人证实过?
有,一定有。
他们也是当今威望甚高的武林名宿,但最后,他们同样给出了和丁步奇一样的结论。
还有没有?有,而且不少。只是他们的名头不够响亮,不被广为人知罢了。
——世上无论什么事,只要有第一个人做了,就会有第二、第三个人去做。这个道理也很简单,因为很多的人都很好奇,都有超越别人的野心。
尽管在很多年间,有无数的人去考证,试图找出“武林风云榜”的失误,可没有一个人能做到。
一个能延续几百年祖制的武学世家,确实有它自傲和夸耀的资本!
所以,万家,万先生笔录得百年江湖往事,就是江湖中的活化石。
想要查阅这些资料的人,自然不会少。
有了这样的身家和荣耀,想随随便便看到“流云挽月听风竹楼”的记载,当然也不容易一一容易看到的东西,当然也就不会到这个小楼来。
一个字,一两银子。
一行字,十两银子。
一整页,一百两金子。
这只是通常地算法,如果是特殊的人和事,它的价码至少要翻十倍,甚至一百倍。
这个价格实在是不便宜。
不便宜是因为,里面不但有武林中各个名人的来路出身,江湖经历,还有他们的武功优点,致命缺点。这些还不重要,最为重要的还有这些人的私密往事,隐秘买卖。
你说,对于对手,这意味着什么?
这些是不是万先生的全部?
不是,有这些还远远不够。
只要你想知道几百年前的门派兴衰、绝学始末、武林争霸、黑白火并、奇闻异事、药石毒草,这里几乎都能找到。
想要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了解这些事和了解自己的武功,是不是也一样重要?
对于这些资料,你说,值不值这个价钱?
每一个到这里来的人,付过钱后都很满意,从来不会有一个结账后有怨言。
一个让所有人满意的答案,它背后地付出也是巨大的。就像金榜题名的仕子,他要经过十年寒窗的苦读;一柄神兵利器地出世,它要历经千锤百炼地锻造;一身笑傲江湖的武功,它要重复寒来暑往地磨练。
做一件成功的事情,实在不容易,能一辈子都始终做得很好,更是让人由衷的尊敬。
雁有徙路,虎有虎穴,万先生自有他获取这些秘密信息的通道,这,就是他的资本。当然了,运作这些老本地花费也是高昂的,操纵它的人也一定不会缺少一个聪明的脑袋。
很多包藏祸心的人想要这个脑袋,但还有很多的人不愿意没了这个脑袋,所以,万先生的脑袋还能舒舒服服的呆在他的脖子上。
万泉山庄并没有泉水,万泉山庄也不是建筑宏伟的大庄园,它只是北邙山南麓一个小镇上不大的庄园。
万者,久也,泉者,清流也,山庄者,气势也,它象征的是万家久远地传承和独一无二的典**特性。
名称并不重要,只要拥有名称的这个人有用就可以了。
不管是讨厌他的人亦是需要他的人,有时候都认为他有用。因为只要在江湖上混,你在掩饰自己的同时,也同样迫切需要了解别人的密事,这样对付对手才能胸有成竹,胜算才能多几分。
万先生更需要,他要知道所有江湖上成名人物的来龙去脉。别人知道的,他要知道的更详细,别人不知道的,他想方设法也要知道,而且,消息的真实度是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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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先生就坐在“听风楼”上。
小楼的名字很雅,人并不儒雅。
万先生是一个很干瘦的小老头,但他的眼睛还很亮,双手还很灵活。他还能在昏暗的油灯下看清蝇头小楷,他的手也能稳定流畅的书写,他的精神头当然也很足。
“笃、笃、笃”,有人轻叩着那扇并不厚重的木门。
用这个节奏和力度敲门的不会是别人,一定是万先生家为数不多的仆人之一——老刀。
老刀会不会用刀,外人不知道,他是不是姓刀,外人也不清楚,见过他的人只知道他叫老刀。
老刀的年龄自然不会年轻,他的年岁和万先生相仿。
一对相处到老的主仆,他们实质上的关系不但已升华,彼此间地动作、声音、想法更无比熟悉。所以,里面的人并没应声,外面的人也没请示,老刀就轻轻推门而入。
对相互信任了解的人而言,敲门只是提示,不请进并不代表拒绝,对于他们,很多言语也是多余的。
“万先生,晋北华千里有消息到。”老刀十分恭敬地递上一个信札,随即垂首侧立一旁。
万先生漫不经心地接过信札,随手搁在手旁的竹几上,两手放在扶手上,闭着眼睛问道:“那个年轻人还没查到?”
“没有。”
“该叮嘱他们的都说了。”
“我告诉他们,高档赌场、高档妓院、高档酒楼、高档客栈、船埠、商栈、市集要高度询查。”
万先生中指轻敲着扶手,说道:“为什么要强调高档?”
老刀说道:“像那么年轻稳重,出手大方,武艺绝伦的侠士,他的眼界一定很高,衣食住行也一定不会委屈自己,下等的地方他也一定极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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