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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在刘家寨呆了十天,亲眼看着周围一日三变,气象万千,亲身感受,更是深刻明白,这些政策虽以都司郝世禄名义施行,却都是孙伯纶的手笔,由此更是对孙伯纶佩服。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李信亲自赶往葭州州城,找葭州知州蒋应昌支借粮草,以用来孙伯纶练兵,减缓压力,他本以为,这位在保安围困神一魁部战役中,身陷敌营,傲然不屈的忠贞之士会勤劳王事,开仓周济,以报杨鹤大人擢拔之恩,却不曾想,蒋应昌以开粮需三边总督的文书为理由,拒绝放粮。
李信几番央求,蒋应昌索性不见,甚至连对总督幕吏的尊重也欠奉。
“奇怪的紧,一个小小的知州,怎敢如此待我,我定要禀明总督大人,治其怠惰之罪。”见到孙伯纶,没要来粮食的李信很没有面子,当下就大怒。
孙伯纶却不以为意,安慰了几句,李信觉得奇怪,他感觉孙伯纶一点也不意外,于是问及此事,孙伯纶请李信进了书房,拿出几分积压的邸报,还有一些孙伯纶收集的情报。
神一魁被官军杀降后复起导致的局势败坏已经显现,神一魁是死了,但余部四散而逃,为祸四方,可天飞等屯兵铁角城,总兵贺虎臣几番攻打皆不下,满天星、上天猴等五部肆虐鄜州、宜川一带,赫临庵、刘六儿降而复叛,攻下中部(地名,后世称黄陵),有进击凤翔,入关中的态势。
若这些只算是神一魁覆灭的余波,那在山西的点灯子打破杨鹤亲自布置的黄河防线,从山西窜入黄龙山,肆虐西安北部诸县,就是对杨鹤陕西方略的一次重要打击,而副总兵赵大胤上报斩五十人,三十五人为妇女首级,成为压死杨鹤的最后一根稻草。
虽然朝廷的处置还未传到,但明眼人都知道,杨鹤被革职逮讯只是时间问题。
这就不难理解蒋应昌为何冷待李信,拒不放粮了,李信拿着这些邸报,槽牙咬的嘎嘎作响,忽然掀翻书桌,把文房四宝撒了一地。
“这......这是小人构陷,若不是贺人龙伏击神一魁,陕西大局哪能败坏到这地步,杨大人公忠体国,剿抚之策更是得天子肯定,定然是奸佞小人贪图权位,陷害大人,想要抢夺这三边总督的位置。”李信一时失了理智,大声吵嚷,把这两月来心中所思喊了出来。
孙伯纶赶忙扑上去,拉住李信,劝说:“李大人,您可莫要胡说,这要被别人听到,传出去,你还能好过?”
“胡说?本官所言句句属实,那奸佞小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延绥巡抚洪承畴,这厮擅杀降兵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本官没有抓到证据.......。”李信已经怒到了极点,不管不顾,对着孙伯纶就是一阵大吼。
孙伯纶也顾不得身份,直接捂住了他的嘴,这家伙不想活了,自己还不想死呢。
“大人,这可不是我等可议论的,莫说没有证据,就算有,洪大人也当受重用,接任三边总督也成了定局,要不然为何最近这么多官员过境去榆林参拜。你在这里大叫大嚷,不仅于大局无用,若是被别人听到,反而落得散播谣言中伤朝廷大员,倒是害了杨大人。”孙伯纶劝说了几句。
听了孙伯纶的话,李信怒火渐熄,一拳砸在墙上,恨恨的说:“哎,恨煞我也,是我气糊涂了,多亏孙大人劝我!”
孙伯纶连忙抱拳:“大人折煞下官,下官就是一个小小百户,哪懂的这些,但下官不是没心肝的人,眼前杨大人被人陷害,心中也是不忍,以下官来看,如今陕西大局败坏至此,上有天子震怒,下有奸臣攻讦,还有那些说闲话的御史弹劾,下官怕杨大人怕是连命保不住了,还要牵连子嗣,当务之急,是想办法保住大人性命,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信沉默了许久,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孙伯纶,问:“我与孙大人交情不深,大人如此劝慰,当真是让李某感动,此番我是气糊涂了,不知孙大人可有何策教我?”
“下官哪里有什么计策,大人说是有人陷害,咱们找到证据便好,就算不能救了杨大人,但也是冤有头债有主,将来报仇也找对人呀。”孙伯纶小心的说道。
“我明白了,我要好好思量一下,孙大人去忙吧。”李信下了逐客令,孙伯纶连忙告退。
仆人进来,收拾桌案和文房四宝,惊骇的看到李信手持剪刀割开包扎手的布,伤口撕裂,鲜血滴落进了砚中,他亲手研磨,取来毛笔蘸了血墨,在纸上写道:大人明鉴,下官李信此番至葭州,十余日,但见流贼覆灭,百姓安居,尽赖百户孙伯纶谋略也,其志虑忠纯......。
孙伯纶出了李信书房,连忙找来琉璃球,问:“张孟金的消息可是真的?”
琉璃球跪下道:“大人,上次听了那消息,怕误了您大事,就想着去铁角城一带打探,不曾想在安定一带遇到可天飞部的人,抓了个小哨,问得不少消息。”
说着,琉璃球呈上一份文书,孙伯纶一看,原来贺虎臣围可天飞于铁角城,几番攻不下,买通内贼,烧可天飞积存粮草,导致可天飞部无法在铁角城过冬,只得突围,在顺宁一带又遭到曹文诏部伏击,不得南下,只得度过西川到安塞一带,准备沿延河南下,琉璃球本就是流贼,混进去,果然打探到张孟金藏在可天飞营中,但因曹文诏伏击,张孟金独领了一营人马,不知去向。
孙伯纶看完情报,细细思索,对琉璃球说:“我从达尔扈特出来的时候,说了要给咱们老兄弟们一个交代,如今大头领被害,咱们救援不得,已经是辜负了兄弟们的信任了。”
琉璃球却说:“大人千万别自责,大头领被几万大军围在宁塞,咱们几十个兄弟能做什么。”
孙伯纶一摆手,继续说:“大头领死了,我们要为其报仇,而张孟金这贼厮正是背叛大头领的最大叛徒,若不取了他人头,我实难心甘。只是如今咱们找不到他,但有人能找到。”
“大人说是贺人龙?”琉璃球本就是聪明人,问道。
孙伯纶点点头:“没错,若真如传言,是贺人龙买通张孟金,害了大头领,那张孟金应当受抚成为朝廷命官,可是这厮并没有,定然贺人龙与张孟金之间有嫌隙,而且郝都司也收到过贺人龙的授意,抓到张孟金,格杀勿论,既如此,不如把消息捅到贺人龙那里。”
琉璃球听了这话:“小人这就去榆林。”
孙伯纶拉住琉璃球,说:“记住,此事闹的越大越好,要让贺人龙知道,也要让洪大人知道,而且还要让李信大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