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一四回 细作线报徐达隐情 皇后揭底母子现形(第3/3页)大明王朝妙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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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止步。且看她继续数落道,“至于你之所以在那几首艳词面前痛快承认暗慕陈理,一则是因到了那般田地,你发现你儿阴狠远胜于你,你只能‘舍车保帅’以成全你儿之心;二则,你早就吃定了皇上对你怜爱至极,情深至切,你与那陈理并未成奸,他根本不舍得杀你;你更吃定了本宫也会从中为你求情,并将你两位王子纳入本宫膝下替你教养!是也不是!”

    碽妃背倚宫柱,如似打上头脱落的图画一般再次瘫做在地。自打入宫以来,碽妃所见的马皇后多是和善迎人,像眼前这般恼怒,平生初见。

    “你利用本宫对你之善,皇上对你之情;你儿却利用你这生母之爱,父皇对他之信!你这一对母子,可悲!可恶!可恨!”

    碽妃抱住马皇后膝盖,痛哭,“皇后娘娘……求您杀了臣妾吧……”

    马皇后仰面长舒一口郁结之气,道:“本宫若想置你死地,又岂会容你至今?大明江山初定,这血雨腥风还不够多吗?自古以来,皇室父子相残,手足相杀之事还少吗?国事纷争,家事若再生乱,你我将置这王朝于何地?百年之后,丹青之上,后世子孙眼中,我等又是何颜面?”

    碽妃泣泪伏过:“皇后娘娘,臣妾该死……”

    听闻此言,马皇后渐感欣慰。沉思片刻,嘱咐道:“过错既已铸成,余生当思偿还。若不是当年你一念成祸,那孙贵妃与崔惠妃岂会落下终身不孕之症?更不会被皇上冷落于中都行宫。如今孙贵妃早已仙逝,当初本宫已命橚儿为其服孝三年。只可怜那崔惠妃,年纪与你相仿,就将饱尝孤独终老之苦。本宫记得她当年初孕之时,皇上曾有言在先,若其所生为皇子,将赐名‘朱楹’,授封‘安王’。本宫以为,若你将来产下男婴,就继此名讳和封号,将其过继与崔惠妃抚养,待其百年之后,也好有人为她服丧守孝。你看如何?”

    碽妃哭哭啼啼回道:“臣妾愿意。”

    “如此甚好。从此刻起,就将那前尘旧事寄与‘安王’,以求此生心安吧。”

    碽妃听罢,伏首叩拜道:“臣妾母子叩谢娘娘厚德。”

    “本宫能做的止此而已了。至于你终生禁足一事,皇上成命已出,本宫难违。曾经种种,只有你知我知。将来之事,望妹妹尽善为之。”

    ……

    马皇后走出这省躬殿时,已是深夜。此刻,门外的朱福携宫婢已守候多时。

    见马皇后跨出殿门,朱福连忙过去搀扶,请示道:“娘娘,入轿回宫吧。”

    马皇后长长一声叹息,道:“扶本宫先去御花园走走。”

    “娘娘,您这身子骨……”

    马皇后淡淡一笑,道:“无碍的。”

    过了些时候,一行人等来到御花园。朱福为马皇后着了件披风,扶她进了池边的碧螺亭落了座。

    眼见中天一弯弦月,映得面前一池湖水渺如瀚海,马皇后心中五味杂陈。长长一声叹息过后,咏得一首《乌夜啼》:

    『遥见今夕云头,月如眸。

    倦看浮华背后千古愁。

    阅不尽,看不透,几时休?

    终将万紫千红付白头。』

    朱福听了词中所述,心疼地说:“娘娘,您是真的累了。”

    马皇后深舒满心压抑之气,感慨道:“是累了……”

    “娘娘,小的有句话想说,还望娘娘莫要怪罪。”

    “说吧。”

    “小的方才守在那殿门外,您与碽妃娘娘的话小的也听闻几分。真没想到,碽妃娘娘曾做出那等恶毒之事。可小的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皇上那般宠爱于她,您就没有恨意吗?”

    马皇后爽然一笑,道:“本宫恨,恨自个儿没有生得那般貌美;恨自个儿韶华已逝,红颜不再;更恨她独得皇上深情,而不思珍惜。但这话儿说回来,本宫理当谢她才是。”

    朱福两眼诧异,追问:“娘娘为何要谢她?”

    “倘若没有碽妃,皇上又岂会掂量出本宫对他情重几何,爱深几许?”

    朱福沉思片刻,再问:“可娘娘今日如此仁慈,就不怕纵虎为患?”

    “碽妃性情,本宫了解。当年所为固然可恨,但其忏念之心尚存。当年她被皇上禁足之时,本宫之所以将两位皇子送至中都,交由孙贵妃和崔惠妃二位娘娘教养成人,就是要她时刻心怀愧念。若说他朝成患,倒是燕王最令本宫放心不下。他不似周王那般仁厚耿直,为谋其成肯舍生母之人,尚有何事不敢为之?”

    “娘娘为何不……?”

    马皇后清楚朱福下话之意,“皇上不似历代君王,为保皇权可做出残杀骨肉之事。如今膝下二十一子,一十二女,哪一个他不是疼爱有加?本宫更不可能做出那等令人诟耻之事?将来之事,将来再说,凡事自有天数和易变。本宫眼下能做之事,无非防患,仅此而已。”

    “娘娘厚德,小的敬佩之至!”

    “本宫若未看错,燕王定会盼其生母早死。”

    “这是为何?”

    “碽妃过错是其耻,碽妃名分是其辱。一心图谋荣光之人,岂会任泥污沾了容颜?因此,本宫更要碽妃好好活着,以限燕王其行。”

    “敢问皇后娘娘,眼下碽妃娘娘该如何安顿?”

    “明日迁居寿昌宫。”

    朱福略作思揣,问道:“是崔惠妃娘娘先前处所?”

    “正是。要多派几名精通诗文乐曲的宫婢侍候,三餐也要悉心料理。虽是禁足,更需厚待。”

    “是。”

    “记着,碽妃入住之前,命人铲了院中凌霄。本宫之心,碽妃定能明白……”

    欲知后来,且看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