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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同姓有辠,则死刑焉。”周礼甸师
陈王最后还是伤重而死,刘邈等人在函谷关徘徊数日,最终还是等来了继续前往陈国的诏令。
在颁布这道诏令的时候,皇帝特意召集承明殿众人,连带着传来了太尉刘虞,一同商议此事该如何处置。
“陈王其罪,理应明正典刑,以诫诸王,虽其因罪招致天火,事情也不能就此罢手。”皇帝环顾一周,问道:“刘邈还在函谷关等候诏令,诸公眼下有何进言?”
车骑将军、录尚书事曹操率先说道:“臣以为,刘邈此行既发,自然无半途而返的道理,何况陈王虽薨,其太子、众妃嫔仍在,只要与刺史刘艾多加案查,未必不能有所得。”
此事确实没有人死就不追究的道理,宗正刘邈等人已经走到半途,什么都没做就诏回来,朝廷面子上也过不去。众人也无异议,只是司空、录尚书事赵温开口道:“原陈相许玚下廷尉狱后,多有供述,陈王此前姑且不论,单是孝灵皇帝驾崩后,便多有谋逆情事。如今陈王薨逝,朝廷议定以何典治丧,似乎也可由刘邈诸人奉至陈国,以昭天下。”
什么叫陈王此前姑且不论?曹操似乎听出了赵温的弦外之音,他一时没有反驳,是因为赵温向来是皇帝的亲信,是皇帝平衡朝局的关键势力,平常有曹操这些人打头阵、所以并不显山露水,但清楚他的人都知道赵温的言论很大意义上代表着什么。
“司空所言甚善。”尚书令荀彧也跟着说道:“依廷尉的奏请,许玚理应伏诛,其陈王也罪无可逭,虽其身死,亦不能免于追究在刘邈赴陈国查出更多案由前,朝廷大可先定其丧制,好让朝野士民共知。”
诸侯王薨自然是诸侯王的丧制,赵温、荀彧等人这样强调,其实就是否定了刘宠以陈王的身份治丧,至于是以列侯还是庶人的丧制,这就要看承明殿的众人如何商议了。
皇帝抬眼看向席上首次出现的生面孔,笑着问道:“刘公,你曾也做过宗正,对于陈王此事,以往可有何成例?”
太尉刘虞一直视承明殿为最后归宿,如今算是半只脚踏入,面对皇帝的这个问题,他先是迟疑了下,暗自揣测曹操与荀彧的立场一致,都是要求严究陈王、查办大案,而赵温似乎只想点到为止,不愿牵连过广这不论是刘虞的本意,还是他根据赵温的言语所猜测到的圣意,都是相一致的。
想到这里,又考虑到皇帝对宗室的倚重,刘虞自觉有必要树之以德,既能安琅邪王这些藩王之心,也能慰刘邈这些宗室之情,于是他定了定神,缓缓说道:“昔年楚王私造图谶,涉嫌谋逆,被废黜封国后不久便自戕谢罪。因其宗亲之故,孝明皇帝也遣派光禄大夫亲往吊唁祠祭,赠予丧物,加赐列侯印绶,以诸侯礼葬其于泾县臣以为,虽陈王与陛下血缘疏远,然周礼有八辟之议,首为议亲,于礼于情,可如楚王例,遣光禄大夫往祭、赐列侯印绶归葬。”
赵温的脸色忽然变了些许,他没料到刘虞真是敢说敢言,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就是什么都不说,既然没有录尚书事,何必这么急于将自己摆在那个位置上?
曹操立时插话道:“此举正可示陛下仁德,臣附议。”
“使光禄大夫赵威孙,奉列侯印绶,往陈国祠祭。”皇帝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点头同意了刘虞提出的建议,继而又说道:“陈王犯此逆罪,本该除国,念在朝廷征讨袁氏时、其贡献军需有功,虽其太子及子嗣不得为王,然其宗祠不灭。其爵由皇长子晞继之,尚书台先择选王傅教导,待其及冠,则就藩陈国。”
此举也算是解决了皇长子刘晞尴尬的处境,过继旁系后,使他再无宗法上的优势对太子造成威胁。曹操等人不敢提出异议,何况皇帝没有废除陈国已是表示了宽大,刘虞心里更是认为自己说对了话。
陈王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后,皇帝阔别许久,来到掖庭的披香殿。这是皇帝亲政初年、未央宫最早修缮的宫殿之一,也是曾经最精美的宫室,住着曾经备受宠爱的宋贵人。
站在披香殿的门口,皇帝的脚步一时有些迟钝,他不知道心情为何变得十分复杂,也不知道为何在决定让长子刘晞继任陈王时会第一时间想到来这里。披香殿中正响起琵琶轻快明健的乐声,皇帝止住了众人的传告,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只听到里面有两个女子正在边弹琵琶边停下说话,似乎是互相讨论乐理。
“你的琵琶弹的越发好听了,可见这真是要看人天赋,我手笨学了这许多年,到底还是不如你这双巧手。”宋都沉稳的声音透过门窗,她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有你每天陪我弹琵琶可真好,还有阿辰,他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大皇子一向招人喜欢,阖殿之中没有不喜欢他的。”说话的人有一副极好的嗓子,她的声音清脆动听与刚才的琵琶声还不遑多让:“刚才的曲子宫人可学会了?奴婢再弹一遍吧。”
“不。”宋都忽然说道,语气多了些莫名的起伏:“弹那首曲。”
那女子似乎知道宋都的喜好,也不多说,不一会便响起清越的琵琶声,曲调轻柔,声音里带着一丝轻快,好似江南碧水蓝天,无穷的莲叶起伏卷成一片绿海,其间隐隐约约显露着粉红、艳红、素白的莲花,在众多莲花之间,身姿窈窕的采莲女在莲叶莲花间穿行而过。
看不见她脚下的轻舟,清风拂过她的裙摆,仿佛是仙子游于水田之间。
那人用比琵琶声还轻盈动听的声音开口唱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皇帝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满腹的心思更重了,不知不觉竟叹了一声,也就这一声,殿内的琵琶声戛然而止。未等皇帝转身离开,忽然感觉有人抱住了他的腿,低头一看,一个五六岁大的、瘦瘦弱弱的孩子正仰着头对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