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屈打成招(2)(第1/2页)清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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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o节屈打成招(2)

    王树汶被押了下去,仍旧在班房里坐,也仍旧由刘学太陪着,叫徒弟到衙门前面照墙下的吃摊上弄来一大碗牛肉泡馍供他点饥。双手铐着,不便持箸,又替他开掉了手铐。

    吃到一半,张书办走了来,将刘学太唤出去,嘱咐了几句,他便回进来对王树汶说:“兄弟,还要过一堂,画供。那四个人,你只遇见的,谈起来都是衣食不周,饥寒交迫,没奈何结伙去抢人家。不知道人家的姓名,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这一来,罪名就会轻得多。”

    听说‘罪名会轻得多’,王树汶自然乐从。于是等他画了供,打叠文卷,备文呈送南阳府。南阳府的刑幕跟毛师爷是拜把兄弟,自然照转不误。到了臬司衙门,却没有这样顺利了。臬幕是刑名老手,灯下细阅全卷,疑义甚多,一条一条都用笺纸签注了,预备陈明‘东翁‘加以痛驳。

    这是公事公办的做法,私底下却另有一套。天下幕友,浙江绍兴人居多,通称‘绍兴师爷‘,尤其是刑名,jīng于律例以外,并有师承秘传的心法,一案入手,先定宗旨,要救什么人?所以纪晓岚戏称此辈为‘四救先生’救中最重要的一救是:‘救生不救死’。说起来是体上天好生之德,多积yīn功为儿孙造福。其实,‘救死’则无非昭雪冤抑,虽可扬名,不见得有实惠,救生则犯人家属,必然尽力所及,花钱买命。如果遇到富家子杀人的命案,若能设法开脱,那就予取予求,吃着不尽了。

    当然,这非上下联手不可。因此,幕友贵乎广通声气,自成系统,不然有天大的本事亦行不通。也因此,学幕贵乎师承,先从州县着手,有了基础,然后再投‘宪幕’,学刑名的便拜臬司衙门的刑名老夫子为师。这样经过一两年,出而应聘,则从州县到省,整个办案程序,无不了然,叫做‘能得其全’。同时,老师既在‘宪幕’,当然处处照应,事无扞格,州县必定争相礼聘。而学生报答老师的,则是提取束修的几分之按月孝敬。臬司衙门的刑名师爷和藩司衙门的钱觳师爷,如果能在某一省待上三、五年,羽翼满布,坐享其成,可致巨富。

    湖北臬署的这个张师爷,却是应聘未久,正在‘打天下’,遇见这件案子,当然不肯轻易放过。同时,心里也很恼通城县的毛师爷,这样一件破绽百出的盗劫重案,竟因自恃与府幕是拜把兄弟,可以顺利过关,便不将宪幕放在眼里,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岂不可恨?

    然而,这些毛病倘或一一签出,直陈‘东翁’,以后要自我转圜就很难,也就没有戏好唱了。如果托出人来向毛某示意,则又为人所轻,而且也知道姓毛的手段厉害,怕为他捏住索贿的把柄,反受挟制。必得想个表面不着痕迹,暗中能教姓毛的晓得厉害的办法,才能让他自己来登门求教。

    这个办法不难想。张师爷亲笔拟了一道公文,提醒通城县注意限期。刑名有‘审限’,凡是各省盗劫案件,自破案到结案,限期四个月,州县限两个月解直隶州或府;直隶州或府限二十天解臬司衙门;臬司衙门限二十天解督抚;督抚限二十天咨题刑部,违限参处。这些规定虽载明在‘刑部则例’中,但早成具文,误了限期,随意找个理由,声明一笔就可以了。如今臬司衙门忽然重申审限,足见重视,也等于jǐng告南阳府和通城县,这件案子决不会如府县所呈报的那样,循例照转,而在臬司那里,将会重新开审,追根问底。

    这一下,毛师爷才知道臬幕张师爷不是好惹的人物,一面赶紧派刘学太用骡车将王树汶解到府里,一面托人向张师爷关照:“多多包涵。”

    受托的是毛师爷的同乡,跟张师爷也是熟人的一个候补知县。结果碰了个软钉子,张师爷表示要等人犯解到,臬司审过再说,能帮忙一定帮忙,帮不上忙,也就无法。

    这话说如不说。中间人传到毛师爷那里,才知道空口说白话,无济于事,便老老实实再托中间人去探询,到底要什么条件,才能帮忙包涵?

    张师爷只提出一个条件,要毛师爷拜他的门。论资格年龄,彼此相仿,对毛师爷来说,这个条件未免委屈。但从利害上来打算,能结成这重关系,不但眼前的困境可解,以后还有许多照应,也未始不是好事。因此,他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于是经过中间人的安排,毛师爷专程上省,借了朋友家行拜师大典。在红毡条上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磕过三个头,献上大红全帖及一封贽敬,是一百两一张的银票。

    张师爷为了打天下,恩威并用。毛师爷给他磕头,他高坐堂皇,受之不辞,那封贽敬却是‘璧谢’。不但不收贽敬,还赠了学生一份重礼,是关外带来的一件大毛皮统子和一枝老山人参。那件盗案,当然也顺利过关,由署理臬司麟椿,申详抚院,咨题刑部。

    原拟的罪是‘斩监候’,秋审处的总办林拱枢认为罪重拟轻,根据律例改定为‘斩立决’。用‘钉封文书’回湖北,委了个刚刚到省的大挑知县6惺监斩。

    于是一大早将王树汶提堂,验明正身,王树汶还不知道自己要绑赴市曹,只当复审,依然报明自己的姓名是胡体安。等到上绑,才知不妙,想喊冤枉时,‘麻核桃’已塞到嘴里,开不得口了。

    就这样押上骡车,鸣锣喝道,前往闹市处斩。车过城隍庙,拉车的骡子不知怎么受了惊,突然不由正道,斜穿横出,直奔城隍庙,一时秩序大乱。6惺也停了轿,等候骡车,而那头骡子,怎么样鞭打也不肯出来。

    这一阵折腾,王树汶的‘麻核桃’从嘴里落了下来,这是千载一时的良机,便使足吃nǎi的气力,高声喊道:“冤枉”

    其声凄厉,令人毛骨悚然。6惺心里本就厌恶,一到差,别样差使没有干过,却先奉委监斩,这时听得犯人鸣冤,加以骡车无缘无故闯入城隍庙,立刻认定冥冥之中,必有鬼神示jǐng,所以等差役和车伕,好不容易将骡车弄出来以后,他却吩咐:“不到刑场了”

    “什么?”承办的差人,从未遇见过这种事,只当自己听错了,特意再问一句:“请大老爷再说一遍。”

    “不到刑场了。到臬台衙门。”

    这一下才听清楚。差役奉令行事,转道臬署,6惺派人到门上投手本,声明有紧要公事,必须面禀臬司。

    麟椿已经得报,认为6惺胡闹,加上张师爷危言恫吓,越不悦。所以接见6惺时,铁青着脸,一言不。

    “回大人的话,此案必有冤情。”6惺将城隍庙所生的意外经过,说了一遍。

    “胡说”麟椿放下脸来申斥,“你知道你自己干的是多荒唐的事奉旨正法的人,你无故延误,还有胆子跟本司来说?赶快去”

    “回大人的话,实在不是无故。人命至重,既死不能复生,看这罪犯,是一孩,不象杀人越货的强盗,还请大人重新审问。”

    麟椿怒不可遏,而又有些气得说不出话的神情,胸前起伏了好久,忽然很冷静地问道:“6大人,我倒要请教,你究竟要干什么?”

    “只为了事有可疑,请大人明断。”

    “莫非你受了犯人家属的重贿,有意找个事故想替他翻案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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