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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拂醒来的时候,脑袋里又迷糊了一阵,之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渐渐看清楚自己躺在燕王隔壁的那间屋子里,眼下就自己一个人,还好……她松了一口气。
她坐起身,忽然觉得很不对劲,好像之前自己惹了事,很狼狈地逃回来。打算趁机溜走,又被他捉了个正着……
然后,金忠来了,他之后了什么,为什么没有半点印象……
“你醒了?”有人推门进来。
金忠走进来,后面跟着两个人,抬着一个巨大的桶,桶里头热气腾腾,很快被安置在屏风之后。
那两人离开以后金忠才又开口,像看着什么不可思议的物件一般盯着她,“啧啧,还真是水里长出来的……”
桐拂没明白,“你们这是想杀我,没杀掉?”
金忠面色古怪,“杀你?谁要杀你了?你自己着话就咕咚一声倒下去,好像断气了一般,可没人碰你一根手指头……”
桐拂觉得头有点晕,长这么大没病过,怎么能倒就倒下?
“你赶紧去水里待一会儿,看看会不会好些。这大宁城一带,能找到这么多水可不容易……”罢已经掩门而去。
她猛地就想起陶弘景过的那一句,你若离水太久,便会神形俱散。
水的温度刚刚好,浸在里头十分舒服。她整个人蜷在水下,被水环拥着的感觉真的很好,她仿佛渴极了的草茎奋力伸展着根须,终于寻到了泥土里的甘泉……
从前住在湖边的时候,她从未觉得自己与水的缘分竟至如此。原来是日日不可分离,甚至以性命相维系……
魄,究竟什么是魄?会轻易散去么?如这水中细密的气泡,仿佛它的呼吸一般。但终会浮上水面,消失无踪……
之后的几日,桐拂依旧背着包袱,跟在金忠的后头满城的转悠。原以为会受到的责罚非但没来,那金忠看自己的样子反倒有些欣慰的意思。欣慰又是什么意思?
自己不是得罪了那些蒙古人么?
至于燕王,据日日在大宁宫里,与他的十七弟烹茶听琴,一派悠闲自在。
桐拂有些怀疑,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爽,他已经忘了自己反臣贼子的身份?城外头那些个执坚披锐的兵士们,似乎早别他丢在了脑后……
她实在看不出来,这座大宁城究竟有什么值得他流连再三。
大宁城的那些酒楼饭馆,桐拂跟着金忠基逛了个遍。好在现如今包袱都是金忠带进去,不知道交给谁,她只需守在门口候着就好。
再次遇见那兄妹俩,是她没料到的。彼时桐拂百无聊赖坐在酒楼的门外,数着酒幌上的布条,就听见不远处嘈杂的喝斥声。
她扭头一看,那兄妹俩被一群蒙古人捆着,被拖拽着走得踉踉跄跄。而那个装着海青的背篓,正抱在一个蒙古大汉的怀里。
不能惹事……我没看见……桐拂低下头,试图忘记看到的这一幕。
如今自己的境况已经足够糟糕,再不能生出什么事端来。她总觉得,那燕王想要查清楚自己的底细,根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那群人经过自己面前的时候,桐拂还是没忍住,抬头望过去。
那姑娘也刚好转头看向她,似是认出了桐拂,却立刻扭过头去。桐拂晓得,她并不想给自己带来麻烦。
桐拂却再坐不住,站起身,走到一旁的肉铺,摸出一串铜钱,买了一快新切的生肉拎在手中。
她从一旁的巷里抄了一条近路,绕到那几个蒙古人的前头,假意慌张赶路,一头冲进他们当中。
推搡间,掩在袖里的峨眉刺已将那背篓的顶盖划开,她又假意站立不稳,一个踉跄,手里的那块犹沾着血的肉立刻飞向半空。
蒙古人尚未反应过来,只听扑簌簌一声,一道白色的影子,自那背篓中如流矢般一闪而出,已将那飞在半空的肉叼在口中,紧接着就往远处飞去。
那群蒙古人立刻大声呼喝着什么,紧追而去,街头顿时乱做一团。
桐拂早已趁乱绕至那兄妹俩身后,将缚着他们的绳索割断,三人避入一旁的窄巷之中。
还没来得及开口,她的衣领被那少年郎紧紧揪住,“你混蛋!你竟将它放走了?!我要杀了你!”
那姑娘急忙上前使劲拉扯他的衣袖,“哥哥你疯了,她救了我们!”
“你们若打得过他们,尽管在这儿等着。你们要找的西,就更加无望了,不是么?”桐拂盯着那少年郎。
他愤愤地松开手,“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找……”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带着价值千金的海青在这闹市里转悠,必有不得已的缘由。我也相信如海青这般有灵性的鸟儿,不会丢的。”桐拂将峨眉刺收好。
那姑娘冲她做了一礼,“谢谢,我叫伊兰,我哥叫布库。”
桐拂想起来她提到过达斡尔,这大概是达斡尔的礼节,遂也点点头,“我叫桐拂。”
伊兰瞧着哥哥的脸色仍是难看,声对桐拂道:“海青是达斡尔给大明的岁贡之一,这只逃走的还是个幼鹰。它的母亲就是这次的贡品,却被人捉去了,我们是跟着来到这里。若找不到它,不但我们几个莫昆,就连哈拉都会受到责罚……”
桐拂听不太明白莫昆哈拉的意思,约莫晓得是部族的名称。但贡品她是听过,不交岁贡,那是谁也担待不起的罪名。
“是那些蒙古人?”她问。
伊兰摇头,“应该不是,他们也是无意窥见我们手上的幼鹰,才来抢夺。”
大宁城大不大也不,如今幼鹰不知飞去了哪里,如何去寻找它的母亲?桐拂一时也没了主意。
“就是她!”身后猛地传来呵斥声。
桐拂急忙将那兄妹二人往前猛推,“还不快走!”
却看见那兄妹俩惊讶地望着她身后的人,桐拂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一个布袋子结结实实兜头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