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沪上最贵理发师(第1/2页)铁佛城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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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离开火车站,沿街挨个儿的店铺问寻人家是否招工。

    有的带答不理地给个白眼,碰到生意不好脾性坏的就送给乡巴佬一个“滚”字。问到晚上,问到店店关门也没找到差事,夜里只好又回到侯车室。第二天同样。木滨倒也心无烦恼,急的是快一点儿找到差事,挣上钱。

    那会儿他竟想起了四岁之后,爸爸每隔十天八天总要让他扒一次鸡窝,墙边扒完西墙边垒,下次又西墙边扒完墙边垒。每次垒完鸡窝手上就会磨出血泡,每次扒鸡窝前哆哩哆嗦,可在爸爸严厉的目光下又不敢不去。每隔一天让他在院子里跑圈儿,从四岁跑到七岁时爸爸去世,最多的一次让他一口气跑了三十圈儿,跌倒了,坐在轮椅上的爸爸拿个柳条抽打他屁股,让他爬起来继续跑。

    那时对爸爸的折磨产生了忿恨,现在想来却感到了爸爸的用心良苦。每张一次嘴问寻,远比时在院儿里跑一圈儿垒一次鸡窝轻松,他不在乎什么脸色,在乎的是赶紧地有口饭吃,别把兜里的钱花净了。

    第三天又问了两条半街,直到日落西山问过五六十家店铺过后,终有个饭店见他可怜接纳了他。让他在店外拉客人吃饭,回报是管吃管住不开工钱,木滨鸡啄米似地点头应允。骑驴找马,先吃上饭不用花钱再。

    早上饭店开门时擦桌子扫地,中午晚上饭时就在店门口拉喊过往的客人进店吃饭。这样五六天,在和工友们混的不生分后,打烊后的晚上十点多钟,他就猫头鹰一样飞将出门去。

    在一家理发店门前犹豫了一会儿后,他鼓足勇气走进去,问人家是否招徒。店老板看看旧毛衣袖口有断头的木滨,笑笑我就一个徒雇不起那么多人呢,木滨红着脸我下工了闲、闲着也没事,给你扫地帮、帮忙吧。

    白帮忙自然可以,老板点头。给客人洗头打扫地上的头发,每天理发店十一二点关门儿他才回饭店睡觉。一天不落天天如此,每晚只睡五六个时的觉。这一点儿,还真像他当长工时的爷爷。

    货比货分好坏,人比人见高低。约莫十七八天后,理发店老板孟相中了勤快能干的木滨,辞掉了原来的徒,木滨终于成为了理发店的一员,而且是有九十块钱工资的一员。至此,在进入上海将近一个月的时候,他终于开始有收入了。

    期间,木滨和年长他两岁的店老板孟会了理发,白天练手晚上琢磨,手艺飞进。换掉旧毛衣,理掉一头杂乱的长发,人倒也脱了土气有了分洋气。

    两个月后的春节,木滨和孟都没有回家。

    年前年后的俩月,理发的不仅人多而且价格也高,相当于其它月份双倍的收入。吃住都是在店里,木滨几乎没有任何花销,年前他往家里寄去了二百五十块钱。舍着怀孕的媳妇儿和哑巴岳母在家,人不能回去钱回去也算减轻一点儿愧欠。并写信告诉媳妇儿有了稳定的工作,要风茹好好养身子,自己一定在她坐月子前赶回去。

    木滨一边给客人理着发,一边和孟唠嗑当月的收入。木滨孟哥我得成为万、万元户,孟我这辈子还想挣到十万呢,我在老家卖喇叭裤和皮夹克时就做的十万元户的梦。

    客人出门后木滨发现客人落下的金丝眼镜,他追出去喊客人。客人五十岁上下,回店戴上眼镜两个兄弟不贪财,我和你俩啊干理发要想攒钱得走高价位。还有啊等你们老了的时候,有一千万才算有钱人。

    两句话把孟和木滨的立时懵了圈:这世上连百万富翁都没有,什么“一千万才算有钱人”,这人八成是脑子里进水了。

    更让他俩懵圈的是十几天之后。两人虽然化水儿不多又都来自农村,但偏都爱看《新民晚报》。那天他们在报上看到了那位客人的新闻照片,由于那人的话打懵了两人,所以对他的相貌还记忆犹新。报上那个人是外地一家大型国有电风扇厂的厂长,和厂里女财务副厂长携一百多万巨款潜逃出国了。

    他们对那厂长携巨款潜逃出国并无兴趣,对他的那两句话却是回味无穷。

    木滨问孟哥咱们店一年能、能有多少收入?孟大概一万三千多。木滨算算除去房租和、和我的工资,你挣十万块钱得、得三十多年,能干到你秃、秃头谢顶。孟我得娶媳妇生孩子,干到那会儿也剩不下十万块。木滨那个厂长、得有理儿,我们干理发的挣、挣钱得走高价。

    于是孟和木滨在喳喳了几个晚上后开始行动,把店里重新装修一番,挂上陈冲、刘晓庆等明星的电影画报,放起“的我”、“冬天里的一把火”等流行歌曲。大上海理发店是上海最有名的国营理发店,凭的是手艺。他们的店改名为俏上海发廊,靠发型时尚,把价格提到两块钱人数也看不出减少。俩人又把自己的发型捣扯美了,木滨成了披发大鬓角,孟烫成了卷毛。

    过一个月又装修升级一番,木滨建议把价格翻番提到三块钱,孟犹豫着勉强同意。过几天木滨又建议价格提到四块,孟瞪大眼睛,但人数还是不少。最后木滨提到五块钱,孟大头兄弟想钱想疯了吗?

    木滨我、我没疯,来、来理发的人会、会疯。果然,价格提到五块钱,兄弟两个一天下来仍是忙忙活活,很多年轻人把来俏上海理发烫发当成了荣耀。高兴得孟有时会敲一下木滨的脑袋,你这个闷大头像一休哥一样聪明。

    理发店的装修是在夜里关门后,两人自己动手完成的。所以八七年开春的头三个月里,黑白忙碌的木滨几乎没有了思念和担心媳妇儿的空隙。等到理发店涨完价步入正轨,木滨算计着预产期差不多的时候,就和孟商量着,预支了六百块钱赶回家去。

    离家半年,媳妇儿沈风茹和岳母倒也无恙。只是因了营养不济,怀孕的风茹面色黄瘦,转过身去木滨抹出了一把泪水。随即把兜里的罐头打开端给了岳母,拿开媳妇儿手里织的半截毛衣,沏了碗麦乳递了过去。

    木滨找村委会开了证明信,拿户口儿去乡里照身份证。上海的派出所要求办理暂住证,没有身份证是不行的。

    等到了乡里负责人不能给你办理,木滨纳闷了公社都改成乡了,时代变了怎么办身份证还要讲出身成分吗?负责人你们家去年的公粮和提留都没交呢,交完了才能照身份证。把公粮折成款项和提留交了八十多块钱,这才把身份证的照片给照了。

    晚上回到家,债主们闻着味儿似的都上门来了。木滨给他们分去了三百五十块钱,答应剩下的钱半年内还清,剩下一百七十块钱等着媳妇生孩子。

    几天后儿子出生了,瘦的比墙角窜出的老鼠大不了多少,不过哇哇叫倒也欢快。当接生婆恭喜你孩子是个“带把儿的”这句话时,木滨心里如同一块石头“咚”地落在了地上。从城里出城到村子不过五里地的路上,不下十几处墙上有“晚婚晚育只生一个好”的类似标语,先前对生女儿的担心变成了喜悦。

    木滨跑到爸爸和奶奶的坟上烧了纸,一来要告诉爸爸和奶奶家里续上了香火,二来过年没在家,算是补上给老人的纸钱。

    半个月后,木滨拿到了写着自己程木滨仨字的居民身份证。他默默地拿着身份证望了好久,半夜醒来还看了两次。是的,身份证上确实没有“地富反坏右分子”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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