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故人入我梦(12)(第1/1页)山河不长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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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河故人入我梦(1)

    宫长诀淡然地回看杨晟,毫无退避和遮挡。

    杨晟只以为她耳根的是睡醒时压出的泛红,猜她果然是在睡觉。

    宫长诀道,

    “玉尘今日病体拖延,让陛下久等,当真罪该万死,还请陛下恕罪。”

    “只是陛下前来,不知是否寻玉尘有事相商?”

    简简单单几句话已然道明她生病迟到,看似有力,却像是在责备杨晟,在如今她染病的时候仍旧来不请自来地打扰。

    杨晟一声深蓝衣衫,长发并未部束起,而是只束起上面一半,以玉簪挽之,看见杨晟这般束发,宫长诀恍然间想起来,杨晟今年不过十九岁,确实还没有到及冠之年,只是因为登上皇位,在登基大典之时,依着前制将及冠之礼一同加封。

    杨晟此番模样不像是一国之君,倒像是寻常人家公子,深蓝色极沉稳,也带着一股神秘与静谧,杨晟身气质躁动喧闹,深蓝着身,却是多了几分大气。

    这段日子,杨晟给宫长诀的感觉已然颠覆许多,杨晟的字写的极好,若没有沉淀多年的气度,决不能这般笔画平稳,字字如刀,他也是曾经在元帝时期蛰伏多年的一只猛兽,只是从来没有现于人前,所以,一朝一夕乍现于人前时,要张牙舞爪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要用这般浮躁急决的行事风格来掌控眼前一切。

    宫长诀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这段日子里,她对杨晟这般无礼冒犯,而杨晟能一直做到带笑面对,不急不恼,这也许才是杨晟这么多年来的常态,忍辱负重,韬光养晦,他们借杨晟的势一步步掌控朝堂,可是这其中,有多少次,杨晟差点反客为主要掌控他们,这段时间,并不只是他们在推着杨晟走,杨晟也在推着他们走。

    这段时间的急躁与肤浅,甚至有可能是杨晟为了迷惑他们,而伪装出来的面孔,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一直确信杨晟目中无人,容易掌控,从而一直帮着杨晟坐上大位。

    可现在,杨晟的表现却与从前天差地别,从未急躁过,极有耐心地一步步走,毫无疑问,之前那段时间里的杨晟的样子,不论是因为杨晟有意伪装,还是因为确实初掌大权,暂时以张牙舞爪的面孔来适应一切。杨晟那段时间的模样,都不是他真正的性情。

    是了,一个能在破宫的前夕,只是看见楚冉蘅,便马上悬崖勒马不再选择逼宫篡位,为什么杨晟能这么快下决定?

    因为杨晟,从来就没有信任过能帮他谋反的他们。

    不信左晋,也不信步步为他部署的那些人。

    杨晟无疑是清楚,那些人只是在利用他,而不是真正臣服于他,所以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不敢轻易相信。

    杨晟唯一的失算,是信任了关无忘,而如今,关无忘也露出过破绽,今日的杨晟,绝不再像之前一样好糊弄了。

    宫长诀思绪纷繁,她低头垂眸,第一次,她觉得杨晟,竟是一个棘手的人。往后的大业之中,若杨晟强大起来,与他们对抗,未必杨晟就会输。

    朝堂与帝王的对抗,谁知道谁能赢?

    朝堂人数众多,大权在握,而帝王,却是天子,大周的主人。

    杨晟笑道,

    “今日少有的好天气,想和你出去走走,我听你从前喜欢听书,如今不若也一起去听书,现在风波过去许多,书的也应该有新子了。”

    宫长诀抬头,杨晟挑了一下眉,对她笑了,少有的少年气。

    “只怕玉尘抱恙,不能陪陛下前去听书。”

    男子清润低沉的声音响起,杨晟抬头往门口看,笑意略微收敛。

    宫长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楚冉蘅衣冠整齐,抬步入前厅,先向杨晟行礼,又与左氏一拜,可谓是礼数周,看得宫长诀一愣一愣。

    世子怎么在这里?不是回去了吗,又来这里干嘛,现在已经够乱的,横插一脚,杨晟阴晴不定,借机对他发怒又当何如,毕竟,一个是君,一个是臣啊。

    楚冉蘅虽进门先行礼,气度却未曾输却,与杨晟疏离而冷漠,自是臣子应尽分,对左氏却是对亲切的长辈才会有的拜礼。

    杨晟道,

    “玉尘如今已然好转,朕念她缠绵病榻,心情必然郁结,故而带她出去疏解心情,定王难道对此也有异议?”

    宫长诀道,

    “陛下固然是好意,只是定王言之有理,玉尘抱恙,体力尚未恢复,无法这般劳顿,还请陛下见谅。”

    杨晟的眸色有几分玩味,

    “那定王呢?如今,你推拒了朕的約,又約定王前来,玉尘可记得这场赌约的规则是什么?”

    不得偏私。

    宫长诀偏偏没把杨晟话当回事,楚冉蘅就站在宫长诀身前,半挡住了宫长诀。

    左氏忙道,

    “是陛下误会了,定王殿下今日是臣妇邀来做客的,臣妇年少时与先定王妃是手帕交,如今定王已然长大成人,但也算是臣妇的后辈,是好友之子,多加照拂也是应当的。”

    光照入前厅,杨晟看见了宫长诀发间插着的唯一一支簪子,温润生光,包浆浓厚,玉色润泽,显然是古物。

    杨晟的眸色渐渐深下来。

    先定王妃的遗物。

    杨晟冷声道,

    “取下来。”

    宫长诀皱眉,

    “陛下在什么?”

    杨晟看着她发间的簪子,

    “朕在那支簪子。”

    楚冉蘅面色淡然,挡住了宫长诀,中断了杨晟的视线,

    “陛下可记得当初这场赌约有何规定?”

    “你我虽身份有异,于玉尘面前,却只是相同的人,陛下往玉尘这里送来的首饰倚叠如山,而臣送的,陛下一根簪子都容不下?”

    “陛下只怕也对赌约规则有所淡忘。”

    不得偏私。

    楚冉蘅四两拨千斤,用杨晟过的的话来反唇相讥,偏偏楚冉蘅一脸淡然,却在无形间令杨晟哑口无言。

    宫长诀站在楚冉蘅身后,暗暗有些吃惊。

    原来…世子也是会吵架的啊。

    还吵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