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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也不知是谁摔了酒瓶,撂了狠话,打了第一拳,总之突如其来的治安队面检查颇是令密尔城行商街头大,三三成队的士兵们提着镇暴棍穿街走巷,但凡见到了稍有反抗者便是一顿猛打,死狗般拖去主街一扔,反正最近监狱空了不少位置出来,也够这些快活自由久了的二愣子吃顿鞭子。
“跑!再叫你跑!”隐在斗篷下的威廉冷眼旁观着,副武装着的士兵背着枪气势汹汹走过,却是除了一声声朝天爆响外便是做了枪托砸人。这场震慑似乎正渐渐蔓延出去,很快,治安队出动了卡车来载人。
威廉深邃地望了城中心高高耸起直插黯淡苍穹的电波发射塔,那儿同样是密尔城中最高制高点,矗立在市议会内城,每个走进号称“自由永夏”的外来人,要么被无孔不入的尸鬼惊得鸡皮疙瘩起来,要么一抬眼便是这座高塔。
可惜晚间是不会有阴影的,因为在黑暗面前,阴影又算的了什么。
一抹紫色掠过,威廉眉头微皱,略一捂住肋下,再度抬手便是有些血迹,不由得苦笑一声,果然最熟悉自己还是敌人。才米达伦脱身离去时也不忘递过一丝暗力过来,凝聚她半身领的高频颤抖顷刻间摧残开酒铺混战的一应伤口,犹如洒了海盐一般。
但威廉没有时间再喘息了,他三两下隐没于巷尾,那些喧闹推搡声渐次离去,其他几个与他一样满身狼狈的斗篷人汇聚在侧,不消,皆是今夜行走在外遭受了联合派袭击得以成功脱身出来的纯血派海德拉。
一杆时黯时灭的路灯照耀了一低矮公寓楼入口,威廉停住脚步,扶住步履维艰的同伴,呼唤道:“把强心剂拿来。”
威廉搀扶着同伴缓缓靠着自楼梯口坐下,兜帽下赫然是一张清秀面庞,然则像是被谁一记重拳打塌了鼻梁,两行黑糊糊凝血歪过鹳骨,威廉感觉这她掌心中的温度,轻声道:“听得见我话么?来,握紧。”
伤疤纵横的纤手下满是厚茧,威廉点头道:“你会没事的。”继而回头低吼道:“强心剂呢!”
灯光下众海德拉面面相觑,有人嗫嚅道:“用光了……”
“增强剂呢!”
沉默。
威廉看了看几乎是顷刻间变得形销骨立的同僚,五脏六腑一阵阵绞痛,何至于此?他沉沉想到,若是在往昔,只需要将她最快送回分部,自然会有通药理的海德拉医治。看她这样嘴唇乌紫,皮肤一副松垮有如垂暮老妪般,威廉闭着眼睛都知道是中了投奔到联合派的马蒂尔德调制的毒素。虽是不足以致命,但等到明天日出,她就会永远变成一个老妇面容,再也改不回来。
威廉别无法,默默拔出匕首往手腕一割,看着艾琳仍有力气下意识地吸吮鲜血,片刻后,他横身抱起虽仍有数十年寿命却是只余数时青春的同伴,漠然道:“我们回去。”
“分部么?”人们迟疑了,现在还留在纯血派中海德拉哪怕个个真的忠心耿耿于所坚持的理念,但数量上的劣势让他们受尽被动,现在回去
岂不更是自投罗?
“我们不能回去!总部的责杀令已经到了,现在联合派明着要斩尽杀绝我们!”人人皆披斗篷,行在暗影中。
“那我们难不成自绝于组织吗?离开形同叛逃!”
“等陛下回来裁判公允后回归啊!刑台搭好了再把脖子伸过去?”
“懦夫!你忘了你发的誓言吗!”
“誓言里的忠诚就是让我死于同仁手下?”
一道心灵序波扫过,众人一时噤声,灯光顺着威廉的罩衣流淌而下,那一滴滴尚未干透的血渍发刺眼,他平静道:“我们回分部。”
“我要去给艾琳解毒。”
罢,威廉即是抱着昏厥过去的年轻姑娘愈行愈远,直至走出这个只会有贫民蚁民栖身的巷,直到,他走入了光明最盛的长街上。
他又望见了那座高塔,和提枪带棒的士兵,人潮汹汹而过,腕表时分才不过九时二十三分而已,应是一天之间密尔城最繁华时刻,这座城市没有宵禁,哪怕是有宵禁的钢铁城,不过十一点半也绝听不到隆隆履带声。因为议员们知道,有些武器,只是对着外人的。
但是他们就是外人。
一群自绝出去的外人。
既是如此,又何必遮掩?威廉就这么行过长街,好不容易死接到命令要打个兴起的士兵们喝骂着奔来,要他立刻抱头趴下。威廉自然置若罔闻,他的同伴已然命垂一线,她并不是人们口口相传中生食婴孩的九头蛇,她只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一个与所有人一般应当获得权利的人。威廉想着,情不自禁思索道,将艾琳归入凡人之中,光是这点就足够把他们俩划进联合派中了。
“嘿,你!聋了吗!跪下!”防爆服上黄红条纹昭示他们直隶于密尔城防军的超身份,贴了钢底的枪托沾满了自那些被敲碎的颅骨下的浆水。
受伤而沉寂的海德拉只是淡薄地扫过这群士兵一眼,后者即是如坠冰窟,待得更多人冲来,忽的,棍棒尽皆直直脱手飞出。其后钻出巷的海德拉们便是看见刀剑如林于空,弦月清辉映过。
“我给你们借口。”威廉道,下一刻,恍如夏夜骤雨,湖畔扬风,跟随他走过的,一个也不落。
“不准开枪!不准开枪!”见识到这一幕的士兵纷纷自目瞪口呆中回复过来,能地抬起枪口对准了那一队显是传闻中隐于湖面下的海德拉,想起那些骇人恐怖的谣言,或是真实。扳机在抖。军官忙是喝令着压下步枪,摘下军帽挟在腋下。
很快,长街黑暗无行人,长街黑暗的清晨。
……
密尔城不禁是谁,不禁信仰,只要交足了税,遵照城邦律法,便绝不会干预什么。所以不管是海岸盛行一时的血神,或是黑山自由区的海神、林神。自西边逃难来的废土客带来了风神与英灵神,至于北这块,大概挨过了二十年核冬天后,信谁不如信自己。
海德拉是信教的。
比起总部那座充满了轻盈之气的哥特大礼堂来,密尔城的基督教堂不免家子气十足,逼仄到只能够放十排长椅,仅用水泥一铺了事的粗糙地面,圣子圣灵像干脆简略成了一件大十字架,灯火是不必的,因为他们就是诞于黑暗,终于光明也等于终于黑暗。
他们在祈祷,在沉思,在忏悔。
也有人在教堂门口提来一桶桶接自密歇根湖的污水,兜头泼洒,于是血色一级级地自顶阶逐退,露出了其下该有的原色,灰、黑、白。
“啪叽”。水流漫过威廉靴底,血色无疑。这座教堂身即是海德拉们常来之地,派系不同虽是容易引起争执,但在所坚信的主光辉下,总是能冰释前嫌,要将主的光辉远播世界,便不可有手足相残。
他记得,教堂是漆的白漆。
“在洁净的人,凡物都洁净;在污秽不信的人,什么都不洁净,连心地和天良也都污秽了。他们是认识 神,行事却和他相背;是可憎恶的,是悖逆的,在各样善事上是可废弃的……”圣坛上,银发的米达伦正布着道,新约之书昭信着不信主者,必入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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