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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母亲的葬礼办得很迅速,很简单。
我是一个没人疼爱的孩子,我的母亲也是。虽然是家里最的女儿,但也并没有得到父母多一点的疼爱。年迈的父母无力操持她的葬礼,她的兄弟姐妹只是草草将她葬入家乡某地。
贫贱则无至亲之人。
我出院之后,因梦魇的后遗症,导致长久地没有办法入睡。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便坐在电视机前,看一夜的广告都不觉得有困意。盖上被子之后,我没有办法闭上眼睛,一旦闭上眼睛,我就会看见当夜那些噩梦,那些吞噬人的雷电、火焰,仿佛要将我拉到地狱里面去。我常常害怕丁点响动,我甚至梦见我的父亲母亲,在地下还在争吵不休。我几乎没有办法闭眼,形容枯槁,面色发黑,若不是许诺的坚决抗议,我的爷爷奶奶差点去求神。
为了能使我好受一些,许诺带我去看医生,生理上并没有大的病症,于是开了许多安眠药来,只为骗我睡上二三个时,养一养神。因我情绪失常的缘故,每夜爷爷送来一份安眠药,我吃了便入睡,但经常性地,即使是吃了药,我也睁着眼睛到天亮,睡不上二三时,便又醒来。
常在家里,会使老人家担心,于是我常在家乡无人的荒原晃来晃去,看一望无际的荒原,看一望无际的蓝天。在那个空旷寂静的世界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有时候风会把我的思念、我的回忆、我的畅想带到很远的地,等到我醒来,并不能分辨想象世界和现实世界,我就这样长久地、无聊地放空我自己。
许诺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但他毕竟只是个高中生,什么也都不懂又要抓紧念书,此事在我的拒绝下,也就不了了之。
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顾罗来找我。他替我查询了高考分数,虽然数和地理大跳楼,总算还是看得过去,一如往常地,我略高他几十分。他填报了南京的大,兴冲冲将志愿表拍给我看,想询问我是否要报考南京的大。
“我不想去上大。”我坐在树上,看着远处的白云,对树下的顾罗道。我想象我是一只寄生在树上的一只鸟,在我的世界随心所欲。
“好好地。你新的人生这不就马上开始了吗?我们一起走,离开这里,远的风景会更好。”顾罗双眸明亮,似乎里面装着无尽的期待。
“我不想去。”我重复道。未来也是无爱的未来。未来的世界于我来,是黑暗的,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它想设法引诱我走到边缘,然后谋杀我。我希望我以后的日子,能每天看着蓝天白云,直到我闭上眼睛,变成一缕水汽,融进云朵里面。
“许久,你不能这样。”顾罗语气中满是难过,似乎经历了这一切的是他一样。他往前一步,看着我看着的地,道,“我想跟你一起走,一起去看看未来。”
顾罗有些聒噪,在这寂静的风景里。
“许久。”顾罗站在草窝里,他的白球鞋因此粘上了些许泥土。他点着脚,拉了拉我的衣服,道,“许久,伤痛总会过去的,你总要站起来去面对的。”
“我不觉得痛,我只是好久没有好好休息,我想就这样看看风景。顾罗,你回去吧。”我并不觉得顾罗的是对的,我不难过,我不伤痛,我只是想看看风景。
荒原,是最适合看蓝天的地。从眼睛的左侧,流转到右侧,半个地球都呈现在我眼前,荒原连接着蓝天,蓝天拥抱着白云,白云牵着我的灵魂。哪里还能有比这更美的蓝天白云?或者,哪里还有适合我存在的地呢?我知道,顾罗和许诺一样,他们希望我好起来,像从前一样动起来,像个正常人一样。但我觉得我现在更像个正常人,我有自己的思想,我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我不必强颜欢笑,不必去考虑任何事情。
“许久。”顾罗轻声叫我,“你看看。”他把手机屏幕举起来给我看,因为脚底下湿滑,他不得不用手撑着树干,他举得很费劲,犹豫良久,我接过手机。
那是一大片向日葵的海洋,满满当当,接连天际,那向日葵海就像是涂了色的荒原一样。向日葵们头顶着蓝天,撕扯着白云,真美好。不知为什么,我看着看着,竟然觉得好似到了那里一般,闻着向日葵独特的草香味,我竟然湿了眼眶。
“画家梵高,曾经经历了一些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几乎崩溃,几乎丧失了自我。他很喜欢向日葵,笔下的向日葵就像是生命一样绚烂。也许终归有一天,我们都会像向日葵一样渐渐干枯,但有人记得这些向日葵曾经盛放过,那也值得了。”顾罗靠着树干,像是在他自己,又好像在梵高。
“梵高,最后自杀了。”我喃喃自语,我见顾罗眼神疑惑而压抑,我或许太不近人情了,于是我安慰他道,“起码我比梵高幸运,死前能比他看到更多的向日葵。”
我从树上跳下来,顾罗没来得及反应,他匆忙地要来接住我,但最终没有接的到,于是我的膝盖磕破了皮,留下一个血腥的印记。顾罗慌忙地从兜里翻西,但最终只是翻出了自己的手机。我看他慌慌张张拍打着自己的裤兜,最后他脱下自己的衬衫来替我擦血。
“顾罗。”我道,“你带我去看向日葵吧。”
“好。好。”他站起身来,长久地、悲悯的注释着我。许久,他心翼翼将我抱在怀里,道,“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会陪着你。”
我矮,我的脖子在他的肩膀上很不舒服,但我还是先回复他:“我还好。你不用太同情我。”
这个拥抱有点长,有点硬,有男生的微微汗水味道。我感受到顾罗的心跳,我好像贴着一只温暖的羊羔。
“顾罗。”我推开他,“我有点卡脖子。”
顾罗把一双手捂在我的脖子上,想捧着一个球一样捧着我的脸,他眼含笑意,道,“我给你揉揉,我给你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