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慰,俊杰连看也没看,一口气签了七八张。而后秀秀跑前跑后地去缴费,刀刀看着妈妈所带的一大堆东西,俊杰在重症监护室外的等候区来来回回地走。
一个小时后,众人渐渐平静下来了,毕竟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经历了。见俊杰似在思索,秀秀开口道:“这回咱俩都有责任!大前天那个马叔打电话,我一看大特别高兴,就没阻止。早知道……不应该让他去的。”
“没事,他想去,让他去吧。其实前一晚我跟他说了,大说这回再不去,以后就没机会了。”俊杰握着妻子的手说。
“那你没跟马叔说不让他喝酒喝茶、不然他吃硬的油的辣的这些吗?有没有交代不让他受凉受风多说话吗?你没叮嘱吗?”秀秀轻轻地快语问。
“我想说来着!看他那天特高兴,我忍住没说,不想扫兴。再说大又不是小孩子。”俊杰眉头紧皱。
“那你看现在!大老了!老小孩、老小孩你没听过吗?”秀秀无意嗔怪。
原本这段时间公公的身体一直好好的,每天定点吃定量的饭菜,定时服定量的药片,老汉偶尔在家里转圈圈锻炼锻炼身体,精神状态也保养得非常好。谁想前晚从那个马叔的寿宴回来之后,老头整个人说不出话了,又喘又咳、又吐又拉,昨天一天昏睡没吃一口东西,昨晚疼得呜呜呜地叫,秀秀和俊杰要送他进医院老头死活不同意。现在好了,又一次走到了鬼门关这儿。
“那我哪知道他会唱戏还喝了白酒呀!”俊杰说完狠狠地捶打自己的大腿。
“行行行不说了!上次大自己过寿没出岔子,没想到这次给人家过寿……哎!大最爱说的就是他怕他以后没机会了,他老爱用这句话吓唬咱们,你心一软就顺着他了!以后听我的,管紧一点,保证他几个月不用进医院折腾。”秀秀说完,安慰俊杰。
马俊杰一边点头应承一边说:“也不知道有没有以后了!我刚摸他手和脚——都是凉的!”说完虎牛一般的大男人倒在媳妇怀里呜呜地哭。
站在一旁的刀刀见爸爸如此,亦泪流不止。
话说马俊杰早已过了不惑之年,如今有房有车、有子有女、有存款有体面有社会资源,却因为父亲,总感觉中年不幸。俊杰母亲过世早,这些年父亲一直病恹恹的,最近三年ICU进了六七回了,私底下俊杰把父亲过世后的事情早筹备好了。
年轻时桀骜不驯不懂父母,为了自己的发展忽略了老人,待母亲不到五十岁猝死撒手,俊杰才梦中惊醒一般,觉知原来父母不是万能的也不是钢铁巨人,他们随时有可能轰然倒下、再也不起。奈何母亲去世时他没有钱,草草埋在村子里便了事了。如今他有钱了,半夜里自觉把老父亲养到一百岁他也有这能耐,奈何父亲硬生生没这个命!
二十岁的时候,高中毕业有几年的马俊杰跟父亲说他要和屯里的同龄人——马辉、马家明、马亮——四个人一块去深圳打工,马辉他舅舅在深圳已经工作好多年了,愿意接他们四人过来给他们介绍工作。结果马家明和马亮他妈不同意,两人作罢,马辉他爸不同意,嫌这一个儿子去了外面有闪失,也挡住不让去。独独父亲见自己信誓旦旦笃定要去,没有阻止。
第一次去深圳前,那是一九九八年的事情了,马俊杰记忆尤深。父亲不仅没有阻止他,反而为了成全他四处找亲戚借钱,吩咐他母亲给他加紧做干粮、缝被子。临走前,他大给他借了三千元的现金,马俊杰捧着那三千元,一夜之间长大了、懂事了。
那天天气不错,一大早他大请村长马建国马叔和他们四组当时的组长马朝民两人开着手扶拖拉机去送他。拖拉机的小车厢里装满了他妈给他准备的东西——新缝的被褥、前一天做的石子馍、煮的三斤熟鸡蛋、一水壶的热水还有洋瓷碗、春秋衣、老布鞋……父亲护着热水壶一路一动没动,村长马叔开着拖拉机一路风风火火、颠颠簸簸到了市里的火车站。进站后马叔和父亲帮他背着东西,朝民叔在外看着车,就这样他被他们俩送到了来深圳的火车上。
头三年没赚到钱的马俊杰除了过年过节打电话保平安,寻常一分钱也没给父亲寄过。关键是父亲从来不问他赚的多还是少,只问他吃得好不好、住的暖不暖、有没有谈媳妇……马俊杰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外最初的十年里,父亲对他永远只有鼓励和信任、关怀和帮衬,从没伸手要钱或者添各种麻烦,以至于二十岁到三十岁的马俊杰一直误以为父亲很强大。
多亏了父亲借来的那三千元,让他到深圳后的头半年衣食无忧。第一年他跟着马辉他舅在厂子里干活,攒了些小钱。后来,不满足现状的他开始摆地摊卖衣服、贩卖水果蔬菜、去东门批发电子产品……再后来,他有了自己的小门面,虽然只有四平米,但那个小门面给了他第一桶金。接着,他顺利开了第二家门面、第三家门面,直到后来他被现在的公司老板相中做团队带销售,才有了今天这场面。
这些年他亏待媳妇儿子,更亏待父亲母亲,如今有了时间有了心力想要弥补,却发现父亲早老得不受补了。去年冬天那次进ICU,医生已经放弃了,他不放弃,豁出去用ICU的各种机械养着父亲,谁成想竟然熬过来了。今年这几回进ICU马俊杰依然用同样的招数,谁成想父亲不乐意了,对进重症监护室越来越不满意,甚至谈虎色变、宁死不进。
马俊杰为难了,也害怕了,连做梦都梦见好几回父亲断气了,梦醒后他傻傻地父亲屋里测鼻息,见还喘着气,悲喜交加的中年人坐在父亲床边一个人默默擦泪捏鼻涕。时常,他凌晨时分轻握父亲的手腕对天感恩——感恩老父亲还在他身边。
下午六点,漾漾在顶楼滚铁环,老马和兴邦面夕阳而坐,个抽个的烟。父子俩在家里待了一天,实实是无话可说,憋得难受,要不是周周过来和漾漾玩,恐怕漾漾也要憋伤了。下午周周走后,老马见家里没意思,带着两人来了顶楼。
顶楼的光线格外明媚,照得人面目发光。蓝天白云之下,戴粉红色西瓜帽的小孩如出狱一般推着铁环在顶楼咕噜咕噜地奔跑。十月的热风从脚底穿过,发动机在大地上沸腾,八方楼群延绵至天际……此时此刻,心情真好。
“邦啊,你给大讲讲,啥是5G呀?”老马望着西天,忽然开口。
“通讯的技术发展到了第五代,就叫5G。第四代叫4G,第三代叫3G。”
兴邦说完沉默半晌,见父亲凝思猜是没懂,接着解释:“1G的东西就是你原先买过的寻呼机,还有电视机里的那种大哥大。到2G出现手机了,那时候的手机能发短信,但是不能发图片。3G的手机可以发图片——你来深圳之前用的诺基亚就是3G。4G的手机可以发视频,咱现在用的都是4G手机。5G的话,功能肯定更强大了,不过现在还没到,快了也!”
“哦!这个呀。”老马似听懂了。
五分钟后,兴邦找话说:“大,盛盛(二弟兴盛)那天给我打电话,说他想买个新犁地机,他说那个旧的不行了,很费油。”
老马还没说话先从鼻子里喷出一声笑,道:“他买个机器,还绕个弯让你说,哼哼!盛盛历来胆小,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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