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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请柬。
精美的镶金外皮包裹着素白纸张,端正又不失灵秀的隶书,打开来,有一种谦谦君子的温润如玉之感。
晏宁坐在临窗一几桌案,捻着细腻的纸页,目光落到池中的映日荷花。
这一栋房舍临池而建,一轮夕阳落下,夏日清凉有些潮湿的晚风送来阵阵清香。严府中的池子在后园,有条暗流通向玄武湖,占地有六七亩,一眼望去,满目接天莲叶,碧绿养眼。
请柬是半个时辰前,东宫的侍从送来的,彬彬有礼,礼节周到,一点也看不出东宫和宰相府的矛盾。
像是纯粹的文人间的交流。
无论是谁都知道李煜礼贤下士,最是尊重有学问的人。严家小郎君连写十八首品质不俗的诗词,一夜成名,在金陵文化圈里迅速传播开来。
晏宁一直在想,会是谁第一个送请柬上门。
这本是严续的一揽子计划中的第二步,举办一场正式的文会,让晏宁的知名度再次提升。为此,严续花了一大笔钱,买通了几个所谓“名士”做托,场地都已经联系好了,却没想到第一个联系的居然是李煜。
晏宁的目光又落回请柬上,李煜那绝妙的文字写着:闻君文采斐然,吾心喜之,定于三天后在还书阁一叙。墨宝留名,美人添香,岂不妙哉?
略有些轻浮,倒也是个妙人。
若不看落款,谁也无法想象这是一国太子写出来的。
晏宁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有点意思,他都有把“一江春水向东流”提前问世的想法了,真不知道李煜会不会把他引为知己。
似乎是怕晏宁拒绝似的,地点定在了还书阁。
还书阁,天下不知道的人恐怕不多了。
苏小小的活动范围,只在一舍,但她的名声,早已经传遍四海。
每月一次的还书阁文会,无数名士蜂拥而来,汇集一堂,曾经吸引过南唐之主李璟的光顾。
面对这种顶级的文会,只怕是个读书人都不会拒绝有机会一战成名。
也有过这种先例,一名不文的贫寒士子,写了一首诗词,经过苏小小的高度评价,从此飞黄腾达。
总之,这是一封无法拒绝的请柬。
“小衙内,老爷请你去他的书房。”一个名叫小直的家奴轻轻叩响门扉。
“知道了。”
来到严续的书房,这是一间有着数排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的书房——道具。
严续一见面就说道:“这次的请柬,你不用理会。”
不等晏宁回答,他自顾自的说道:“太子流连烟花之地,成何体统?我会纠集一帮朝臣集体上谏,逼太子打消计划。”
说到“烟花之地”的时候,严续这个老甲鱼目中露出鄙夷之色。
好讽刺。
晏宁摇了摇头,“不行,一定要去。”
严续看着晏宁一会,没有当成发作,耐着性子问道:“理由。”
晏宁道:“这一次被化解了对方的攻势,那下次呢?长此以往,只怕所有人都会以为我们怕了他们。”
见严续露出思索是神情,晏宁加重语气道:“再说,你制定这个计划,本质上来说,不就是为了打击太子的气焰吗?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正该迎头痛击才是,怎么能够逃避呢?”
严续耻笑道:“你当你是谁?诗仙转世吗?要是个人都能击败李煜,我还要用得着招募捉刀文人吗?”
晏宁语塞,他又不能告诉严续,自己会很多首诗词,随便抄首纳兰词出来,李煜还不纳头便拜?
晏宁道:“借纸笔一用。”
严续目光凝重的看着晏宁写下一首诗词,大惊失色,“这是你写的?”
晏宁眼睛都不眨一下,道:“这是我抄的。”
严续像放下心来似的,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就说,你小子怎么写的出这么好的诗词。
晏宁竟然无言以对,这是纳兰词中的一首,不太出名的,但是能够流传后世,足见功底。
严续目光炯炯盯着晏宁,“这是何人所作?你给介绍介绍,有这样的人物你何不早说?我还用受太子的气吗?”
晏宁不能将未来的人物拉出来,不然就乱入了,只好推说:“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有个只有九根手指的老乞丐来到我家门前乞讨......后来他就送给我这首诗词。”
严续虽然文化程度不高,见识还是有的,这首诗词在脑海里没有一点印象,想来也没有流传出来,不存在被人“打假”的情况。
严续点点头,“好,这是个好机会,你务必要见机行事,太子手下能人不少,一定会给你设置障碍,到时候我再把之前收买的两个名士也安排进去,及时给你支援。”
晏宁从府邸出来,脑海里回想着严续告诉他的有关还书阁文会的盛况。
严续作为老牌纨绔,苏小小这样的绝代佳人怎么可能不吸引他的注意力,只是就连李璟都没有见到佳人真面目,严续文采不堪,就更不用提了,去了几次,只是徒惹人耻笑。
他的名声也是在还书阁中败坏的,所以一提起还书阁,就勾起了内心的恐惧。
金陵,孔庙,沿着旧时屋檐一字排开,书店,画店,文房用具店,少说也有五六十家。
来往的大都是衣袖飘飘风度翩翩的读书人,举止文雅,张口就是“兄台、小弟”的称呼,间或“之乎者也”的小声议论。
夕阳的光辉撒在燕瓦,旧檐,给整条街渡了一层淡金色,路旁栽这一排高大的梧桐树,茂密的枝叶掩盖下,这里是片给遮蔽的阴凉。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个踩着莲步,姿态婀娜,用团扇掩面,只露出如画眉眼的十四五岁少女,从一双双明澈的眼中露出一丝丝羞意与好奇。
晏宁好不遮掩的目光,带有侵略性的盯着少女们猛看,肆无忌惮的目光落在少女们苗条的身材上。江南水乡女子,与别处相比,多了一份灵秀婉约,就如精致的白玉瓷器惹人怜惜。
令晏宁奇怪的是,这些女孩子非但不羞涩,反而大胆的朝他瞪眼,最后晏宁落荒而逃。
来到一家书店前,晏宁找到伙计,对上暗号,然后走进内室。
之后过江的九名属下全都在这里集合,之前已经留过暗号,所以晏宁能找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