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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于孟益许是过于凉薄了,仿佛是对他真情实意的一种轻视。好在他听不见,撷枝便可以再多说些这样的话安抚秦梓湘。
“我原以为我和他的婚姻只是出于政治考量的联姻,最大的悲剧就是秦家站错了队。可当孟益中箭时,我这样迫切的想抓住他,最后却什么也没抓住。那时候我才发现,我们之间还是有些真心的。他和我做了三年多的夫妻,也同床异梦了三年。这三年对我们彼此都是折磨,可现在,他倒是一走了之了,我的余生依旧是漫长无尽的折磨。”
“梓湘。”撷枝只是叫她的名字,她总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可不知道能够说什么。
秦梓湘牵动嘴角展出了一个阴鸷的冷笑,接着说道:“你不必为我担心,我会好好活着,害他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用一种坚定却满是嘲讽的语气说道:“他宁越钧当了皇帝又怎么样,他能当一辈子皇帝吗?”
撷枝听到此话心中不由一惊,问道:“这些话你和你父亲说过吗?”
秦梓湘笑意更深:“我干嘛要和吴王的人说这些话。他投靠宁延钧的时候就不要这个女儿了,如今这个女儿也不要他了,不是正好遂了他的意。”
“从头到尾我就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他明明知道清复社和宁延钧的关系,却让我像傻子一样把东宫的事情都告诉他,我以为我是他攀龙附凤的工具,结果却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悲,我是当了细作而不自知。现在太子倒台了,他有一点点想到过我吗?”
事到如今,血浓于水这样的话是不必说的,毕竟谁也没有立场劝秦梓湘去谅解什么。撷枝只对她说:“谅解也好仇恨也罢,都由你选择。只是你自己一定要保重,才能做你要做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撷枝仰头望着远处山间的衰草连天,一片枯黄,叹息道:“秦梓湘在孟益死之后终于发现她对他也是有真心的,可是孟益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崔荻笑道:“孟益那么稀里糊涂的,怎么会知道秦梓湘接近他的目的呢,也许他到最后都觉得她是以一片真心对他的,所以也并没有什么遗憾和痛苦。”
“我倒是忘了,所以孟益糊涂些也有糊涂的人的快乐。”
这些话她失忆的时候听孟益和崔荻谈到过,不想如今这句话又要原封不动地还给孟益。
气氛一度很沉重,在涉及生与死的话题上,没有人能够做到真正的淡然从容。撷枝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她的恐惧,也许就像秦梓湘说的,像抓住的东西从手心一点点溜走,什么也留不下来。
“撷枝,”崔荻珍重地看着她,“我们也许真的到该走的时候了,明日我就向朝廷请旨外放,离这些是是非非远一些,还能在地方做些实事。”
撷枝心中隐隐担忧,此举虽可以逃避许多繁冗的事,可是这样的态度是半分台阶也没有给皇帝下,宁延钧若是要杀鸡儆猴,崔荻首当其冲。可他仿佛十分从容不迫,温和道:“我有我自己气节,大丈夫有时候也得知其不可而为之。”
撷枝不自主地露出淡淡的笑容,定定地看着他。崔荻被她看得发窘,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我的夫君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崔荻原本十分不好意思,但她这样过分正经反而把他逗笑了。他亦回以一个浅浅的笑容,携住她的手,道:“你夫君很快就要成为一个山野村夫了。”
“唉,”撷枝佯装叹气,“那我就只能跟着我夫君做一个山野村姑了。”
请求外放的奏折递上去十几天,皇帝都压着不批,摆明是要拖到崔荻知难而退。可崔荻却又是一连十几道折子递上去,皇帝依旧留中不批,索性告诉身边的内侍以后凡是崔荻请求外放的奏疏都不必递上来。月余之后,崔荻直接上奏以病重难堪大任直接请辞,皇帝终是拗不过,下旨令崔荻出为郢州巡抚。
临行前,皇帝的车架一直送到宫门口。他走下轿撵,对崔荻道:“既然崔卿去意已决,朕也不再挽留,还望崔卿此去一路珍重。”
崔荻回了礼,道:“谢陛下抬爱,臣愧不敢受。”
听这依然是拒人于千里的口气,皇帝长叹一声道:“可惜许多事情都未能和崔卿解释清楚,以致崔卿对寡人误会至深。”
“陛下言重了。”
从城楼上往下看,只剩一片雪白,与冷涔涔的天连成一片,广阔得望不到边。崔府的马车只有两三驾,是大雪中的寥寥几笔,淡淡的,疏疏的。等他们渐行渐远,皇帝无奈地看了一眼贴身的内监,道:“原不是什么大事,可他偏叫我觉得我众叛亲离了。”
“陛下坐拥四海,臣民数百万,有那么几个不服管教的也没什么。”
皇帝没有接话,只是静默的看着城楼脚下一地静谧安详,北风卷起裸露地面稀碎的石子,在雪地里翻滚奔波。不知过了多久,皇帝问:“傅云嫣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内监露出为难的神色,道:“陛下,此事似乎有些难办。”
皇帝有些气恼道:“怎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休说礼部那里,就连皇后娘娘都是十分反对的,说是会连累陛下清誉。还有那些言官,一口一个李师师……”
“他们是把朕当宋徽宗了?”皇帝轻抚掌心。
内监又道:“还有顾家姑娘,给什么位分还需陛下做主。”
“是不是那个爱穿男装的顾二姑娘,”皇帝思考了一会儿,“叫顾珞颖?”
“陛下还记得。”
皇帝笑了笑:“她可实在叫人印象深刻。既然顾丞相有心让顾珞颖进宫,朕也不能薄待了她,就封她为婕妤吧。”
内监给皇帝披上雕裘,恭敬道:“陛下,外边冷,您要回宫吗?”
他遥望远处,已然什么都看不见了,便点了点头,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