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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聪明,”周遥冷笑,“这几日我让人盯着你,不让你去见那狐媚子,才消停了几日啊,你就忍不住了?”
“父亲!”
周遥十分疲惫地把手扬起,道:“此事不必再说了,你还嫌惹的麻烦不够多吗?”
偌大的正厅里回荡着周遥的声音,沉闷如钟。屋子十分空旷,所有的斥责、怒骂、不忿都被铜墙铁壁包裹在这片天地里,又经回声重演了一遍,久久散不开。抬头看着梁上精致的雕花和彩绘,不是花开富贵,都是些孝子贤孙、忠臣良将的故事,周翼之觉得十分讽刺。
撷枝抬头看着天,淡蓝的丝绒织成了一匹光滑的锦缎,铺满整个天际。锦缎上浮动着丝绒一样缥缈细腻的团纹,似飞禽又乍然变成花草树木。金色的日光在表面闪烁着,像是镀了一层薄薄的金粉,明丽奢华。
琳琅满目的珠饰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这些都是这些天客人送的礼物,又或者叫打赏要贴切一些。云乔像设摊子一样摆了长长一线,道:“姑娘挑些喜欢的,其余的我好收起来。
撷枝道:“你拿去给云嫣、凌翠还有凤羽她们挑吧。”
“别的也就罢了,”云乔拣了一块拇指大小的玉方石递给撷枝,“这是崔公子送的。”
这方白玉玉质温润,色泽柔和,难得的是这种白色就像是牛乳被稀释了一样,几近透明,像玻璃珠子一样。它被雕成了骰子,里头嵌了一颗红豆,像埋在心口的朱砂痣。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她念道。
“你确定这是崔公子送的?”撷枝问道,“他这人从不在诗词文章上下功夫,这不像他的手笔。”
云乔解释:“我也不知道,这的确是李公子送来的啊。”
下次陆止萧来的时候,撷枝有意无意地提到那一枚骰子。陆止萧只是笑:“别猜了,就是我给你的。”
撷枝以为陆止萧至多是给崔荻出出主意,不想他竟然是冒名顶替,便问道:“你送我这个做什么?”
“你是不是每一个客人送你东西,你都得问出个所以然来?”
这声“客人”让撷枝听着觉得刺耳。她知道他只是与她拌嘴刻意说难听话,可这偶然间的流露又何尝不是日常积蓄的反应。
撷枝还在想这件事,陆止萧的思绪却已然窜到了别的事情上:“周遥已经开始猜忌孟益了。如今看来太子算是正直,并没有纵容孟益,反而处处加以限制。我还听闻太子对周遥恣意弄权、排除异己早就是十分不满,此番怕是还要借此整治周家。周家那边也许也看出来孟益只是打着太子的幌子狐假虎威了。”
“孟益不是个服管教的,我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还在偷偷和周遥联系。而且我总觉得周翼之已经开始怀疑我了,他前日里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吃掉一样……”
他仓促打断她:“那你得设法让孟益从此事中彻底抽身出来,不然等孟益也怀疑你就来不及了。”
良久,她自嘲般说了一声:“原来你竟丝毫不介意我的安危。”
她低着头,神色十分憔悴。
“撷枝。”他忽然低声唤她的名字,这样亲昵娴熟,像是他从来就是那么叫她的。他唤她,似有无限柔肠消融在空气里,混着一种春天杏子的香甜与酸涩。窗外的梨花好像也开了,幽幽浸润在空气里,又缓缓消退了。
她像是被魇着了,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像雨滴从枝头颤颤巍巍的花瓣上骤然坠落。它细小轻盈,直到落到地面溅起层层涟漪才惹人察觉。她察觉到手背一瞬冰凉时才发现自己是在哭,哭得这样失态。
“撷枝,”他又唤了一声,更加轻柔,等她压着嗓子应了一声,他又掏出手绢替她一点一滴拭去泪痕,“撷枝,你别哭啊。”
手帕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凑近了才发现那只是皂角的味道。他动作极轻,像是擦拭什么名贵易碎的瓷器,每一下都小心谨慎。他越是这样,她的眼泪就越不由自主地簌簌落下来。
“别哭了。”他扯了扯她的衣袖,像是哄一个闹着要吃糖的小孩子。
记得幼时和父母逛庙会,看到卖糖人的摊子,总是馋得挪不开眼,耍赖就是不肯走。橘红色的灯光打在糖人上,颗颗晶莹剔透,像琥珀一样闪烁着莹润的微光,深深浅浅、丝丝缕缕的纹路又像是蜜蜡凝固堆出的痕迹,很是好看。
母亲道:“枝儿乖,这些吃了会闹肚子的。”
她才不听呢,气得直跺脚,“哇”地哭了出来。
“撷枝,别哭了。”父亲弯下腰有些调皮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可她还是气得两腮鼓鼓的,怎么劝都劝不动。
“娘子,小孩子哪就有那么娇气了。一个糖人而已,给她买一个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记不起那个糖人是什么样的滋味。她只记得她蹦蹦跳跳地走着,手指捻着竹签子,蝴蝶旋转着,糖丝儿做的翅膀在夜空中划出微笑一样的弧度,糖浆做的蝴蝶好像真的能飞起来。
后来,她自己买了很多很多糖人,可再也没有人听她撒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