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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被唤作小姐的人听了,柳眉一竖:“休得胡说,母亲今日带着我来可是专门为三妹妹祈福的。”
她正处在女子初绽风华的时候,就算是在斥人,那声音也是又娇又脆,说话时努力想板着脸,但心中却又实在太得意,一下子就装不下去了,“噗嗤”一声笑,嘴角抑不住地往上翘:“不是我故意咒那三姐姐,姑娘家出了这样子的事,这辈子也就完了。就算找回来,这呆在强盗手中的日子啊,谁说得清发生过什么?依我看,她还不如干脆死在外面,也算是保全了自己的名声。”
樱桃道:“小姐说的是,老太太可发话了,说三小姐如果回来了,也不许她再进傅家的门,直接送到家庙里去,对外只许说她死了,免得拖累家中其他小姐的名声。嘻嘻,刚才咱们太太还说,以后要每月往这垅竹庵送供奉银子,难道是打算送到这里来?”
小姐笑道:“这里有什么不好?竹清叶茂,安静悠然,适合养性子。她一个商贾之家长大的野丫头,妄想攀上高枝,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也怨不了别人。”
她前些日子受尽姐妹们的奚落,本来杨家和傅家议亲,提的就是她傅司鸾。谁知半路里突然冒出一个她从未见过的苏州三姐姐,只因大伯父在西北打仗时,为了救杨将军,丢了一条手臂,杨将军感恩,当场向大伯父替自己的二儿子求娶三姐姐,为表诚意,还向皇上求了赐婚圣旨。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三姐姐被掳走了。
最后要嫁进杨家的还是她傅司鸾。
她仰起下巴,脸上扬着笑:“樱桃,我告诉你,丫鬟命就是丫鬟命,别心比天高,摔下来,可是要人命的。像三姐姐那样的,出生时克死生母,临到要出嫁了还克残自己父亲,最后都没能如愿以偿,活生生把自己克没了……”
后面躲着的傅司棠咬牙切齿,指甲几乎戳进掌心,恍惚间,头“咚”一声嗑到菩萨上。
傅司鸾惊跳起来:“什么声音?”
“小……小姐,是奴婢没拿好香炉,掉到地上了。”
傅司鸾拍着胸口,有些生气:“你怎么那么毛手毛脚的?把我唬得心都要跳出来了。算了,也不用香炉了,你去拿根烛火过来,我把这些烧了咱们赶紧回母亲那边,这里也不知多久没人来过了,这风吹得怪阴森的。”
“奴婢也觉得有点害怕,小姐,那你快点烧吧,惠济师太说了,只要小姐把心愿写在纸上,亲手在菩萨面前烧掉,就会灵验的。”
“哎呀,死樱桃,你烛火拿稳点,别晃来晃去的,我点不着了。”
樱桃声音打颤:“不……不是,小姐,奴婢刚才看见那边的窗户突然打开了,好像有个黑影飘了进来。”
傅司鸾骂她:“你别又吓我,哪里有什么黑影……”话虽如此说,到底没忍住抬起头望过去,一阵阴风迎面吹来,打开着的窗户“吱呀吱呀”地摇晃,她待要睁眼仔细去瞧,横梁上高高垂下的赤黄幡经忽地往她头上罩下来,一颗头上脸上都裹着黑巾的脑袋从后面探出来,露出两排细细白白的尖齿:“这位小姐,你好啊,要不要跟我一起玩呀……”
那声音沙哑低沉,拖着浓浓的尾腔,飘飘忽忽犹如从地狱里传出来。
“啊……”傅司鸾吓得尖叫,转身要跑,那人一掌劈在她脖颈上,她人立即软软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还有你,这位小妹妹,你干嘛跑啊?”飘忽的声音追在樱桃后面,她还来不及叫,就被敲晕了。
风娘从幡经后走出来,摸着鼻子道:“哎,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都那么胆小?没意思。”
傅司棠跟在她后面,闻言嘴角不由地往下牵了牵:“你刚才那个样子,是个活人都会被吓死,何况你还劈了她们一掌!”她又问,“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去放火吗?”
风娘道:“那火烧得有点慢,我不放心你,过来瞧瞧。”
傅司棠道:“那你快走吧,等会这里就有人来了,别让人发现。”
风娘看着地上躺着的两个人,皱眉道:“那她们怎么办?”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打晕她们,这,现场不好处理啊……
傅司棠走过去,弯腰从傅司鸾手上拿起还没烧完的纸,认真地看:
“我希望老太太一直最喜欢我,最宠我,给我最多的嫁妆。”
“父亲的新姨娘生的一定要是女儿。”
“我想要嫁给杨二哥。”
“三姐姐永远也不要再出现,让她死吧。”
……
傅司棠手一紧,心中顿时有股怒火腾腾地往上冒。
“你这是怎么了?”风娘见她久久不说话,脸凑过来:“呀,这是在咒你呢?想不到这位娇滴滴的小姐,心肠竟那么狠毒。”她蹲下去,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刀尖在傅司鸾脸上比划,“姑娘,要不要我在她这里划上几刀,让她最终也嫁不成自己的心上人。”
她早已听无尘说过傅司棠的来历,刚才在窗外又恰好听到了地上这主仆说的话,知道她们是傅侍郎府的人。
傅司棠视线落在傅司鸾那张漂亮的脸上,想到她刚才说得话,心中发恨,好,很好,既是如此,那么,我倒要看看,如果是你傅四小姐被掳了,会不会去死呢?
她抬头对风娘道:“先拖到菩萨后面藏起来,那些人找不到她们,会更相信我的话,我们的计划就成功了。”
两人找了绳子把傅司鸾和樱桃绑了,塞住嘴巴,藏到菩萨底下的空座里,风娘又和来时一样从窗户窜了出去。
傅司棠却往回走,从地上摔碎的香炉里抓了把灰,往自己衣服和脸上胡乱抹了抹,又用力扯破自己左臂上的衣衫,隐约露出里面受伤的淤青,然后才跑去打开庵门,大声喊道:“不好了,来人啊,傅侍郎府家的小姐被强盗掳走啦!”
山中空旷,尖细的声音在寂静的垅竹庵回荡,她边跑边喊,叫得满庵的人都听见:
“不好了,来人啊,傅侍郎府家的小姐被强盗掳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