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一 庙堂 上(第1/2页)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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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楼翠阜错落转折,雕廊画栋朱漆金粉,琉璃碧瓦起伏绵延十里不见首尾,静穆如深海。

    盛夏已过大半,骄阳明艳不减,但炽烈的光芒投shè入这片深海,却立时消了火气,变得温顺绵暖。

    风温柔地抚着鎏金柱白玉栏,从沉香木缥缈的气息中穿过。

    一片树叶飘然而下。

    玉臂轻抬,罗袖流瀑般落下,皓腕眩目如初雪。五指如静夜幽昙,次第舒展,无声地凝在空中。

    刹那,赤霞碧锦,重烟楼台,皆失却粉黛颜sè,白云苍狗,柔风浮沙,俱化作过眼烟华。

    天上地下,只看那一片半黄半绿的落叶徐徐坠入蕊心。

    “又快是秋了呢……”一声叹息,说不出的缱绻缠绵,似道尽了世间牵挂。

    素手倾覆,任那片落叶自掌心滑落,飘入溪流,被水花儿卷载着,弯弯曲曲地的盘转远去。

    那令万物失sè的素手凝定片刻,才慢慢收回.半卷罗帕乍然舒展成一朵小小的凤丹白,缓缓合拢花瓣.掩去了那如雪肌肤。

    至此,繁花方放重拾颜sè.

    树下,溪边,亭畔,这丽人就这样立着,看着潺潺流水远去,似有万千心事,都随这水去了。

    她着素裙,不施粉黛,浓丽如墨泉般的青丝高挽,只以一根螺钿珠玉钗别住。

    眉不扫而黛、发不漆而黑、颇不脂而红、唇不涂而朱,如此丽人,已夺尽万物颜sè。

    她也不知站了多久,方才轻声唤道:“高公公.”其声清若玉缶(fǒu:盛酒浆的瓦器。)互击,杳(yǎo:本意昏暗,渺茫;深远)如檐下风动金马。

    “老奴在!”不远处,领着一群内侍垂手静候的高力士一路小跑过来,道:“娘娘有何吩咐?”

    “陛下现在在做些什么?”

    高力士道:“陛下刚刚在寝殿歇下,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呢!最近国事繁忙,陛下很是有些劳神。”

    “还是为那个妖道烦心吗?”

    高力士道:“区区一个长道倒不足虑,只是老奴听说这妖道党羽众多。他们夺了一张什么图去。此图据说事关本朝气运,所以陛下才如此看重。”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显然对此事并不在意,眼波流转,重又停驻于粼粼溪水,不知何处又飘下几片落叶半朵残花,乍开淡淡几道涟漪。

    过了片刻,她忽然朱唇半启,轻轻吟唱起来:“云想衣裳花想容,chūn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曲歌罢,许久,余音仍缠绕不散。

    她轻叹一声,道:“李学士果然当得起诗仙美誉。仓促奉诏,于顷刻之间挥毫而就,拿出的却不是一般应景之作,非但语语浓艳,字字流葩,更难得是集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于一时一处,天衣无缝。”

    高力士上前一步,微微躬下身去,小声道::“娘娘,依老奴微末之见,个中另有玄机。不知当不当讲?”

    原来这丽人,即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杨妃玉环。

    闻听高力士此言,她依然未有回身。只是淡淡道:“讲。”

    高力士jīng神一振,凑近一步,将身弯得更底些,小声道:“老奴以为,李太白这三首清平调合花与人言之,词风流丽,飘逸蕴藉,确有从客独到之才。也正因为如此,其中言在此而意在彼的用心,可就更为yīn险歹毒啊!娘娘不可不察。”

    杨玉环仍是没有半点惊诧动容,淡淡道:“言在此而意在彼?这话又是怎么讲呢?”

    高力士压低声音道:“娘娘,他这清平调第二首言道,可怜飞燕倚新妆,这可是将您比作了赵飞燕!”

    杨玉环终于回过头来,轻轻一笑,道:“飞燕艳名动于天下。他以之喻我,我惟有受之有愧才是。又何罪之有?”

    高力士道:“娘娘呀,这赵飞燕为魅惑汉帝,苛减饮食。做甚轻盈掌上舞……。”

    说到轻盈两字,杨玉环终于有了点反应,不为人觉地挑了挑眉。

    高力士把头垂得更低,痛心疾首地道:“赵飞燕后私通赤凤,宫闱不检,被平帝贬为庶人,落得个自尽而亡的下场。李太白竟将您比作了她,这……其心可诛啊!”

    杨妃沉默片刻,忽而一笑,道:“李学士天生傲骨,为人疏狂,特立独行。我看他必不是这等居心险恶之徒,此处用典当是无心,高公公……”

    高力士忙应道:“老奴在!”

    “这怕不是李学士暗讽本宫,而是公公你忘不了磨墨脱靴之耻吧?”

    高力士慌忙叫起撞天屈来::“娘娘明鉴!老奴对陛下和您可是一片忠心!老奴若有半点挟私抱怨之意,就让老奴被天打雷劈……”

    他话音未落,朗朗晴空忽然一声霹雳惊起!

    高力士这一骇非同小可,竟然立足不稳,一跤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杨玉环见了高力士的狼狈,掩口轻笑一阵,方道:“高公公,话可不能乱讲呢。时辰怕是快到了吧?”

    高力士连忙爬起,理了理衣服,道:“果然不早了,洛大人波已在玉和殿候着了。”

    “咱这就过去吧。”

    “是!”高力士深吸一口气,高声道:“奉贵妃懿旨,摆驾玉和殿!”

    一直如泥偶雕塑般来立在数十丈外的宫女内侍连忙跑过来,又有四名太监抬了一顶软轿,从月牙门外飞奔而至。高力士看着杨玉环上了轿,这才跟着软轿向玉和殿而去。行在途中时。他仍时不时要看一眼天上高悬的骄阳,心下兀自在想,这大晴天的,刚刚哪来的霹雳?”

    玉和殿中,已等着一名朝官,听得宫门处一名太监高唱:“贵妃娘娘驾到!”,忙跪在殿中,高声道:“臣洛仁和,恭迎娘娘!”

    杨玉环款款行入殿中,在居中玉榻上坐定,玉手一挥,淡淡地道:“都退下吧。”

    殿中一众太监宫女皆低首倒退出殿去了。

    她规望着洛仁和,隐约叹了口气,道:“洛大人请起,坐。”

    洛仁和先讲过了恩典,才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下,望向杨玉环的眼神中少了几分敬畏,多了三分慈祥。

    洛仁和因洛贵妃之故,五年前被召入长安。因见他生得相貌堂堂。谈吐不凡,有经国济世之才,明皇十分赏识,用了御史之职,直至今rì。

    玉和殿中沉寂了片刻。终还是杨玉环道:“洛大人,三公子还没有消息吗?”

    洛仁和面sè一暗,叹道:“他……他定要去修仙访道,又何曾有只言片纸归家?这一转眼就是五年多了,怕不是……”

    杨玉环柔声道:“三公子吉人天相,不象是短寿之人,洛大人但放宽心。”

    洛仁和点了点头。又被勾起心事,当下默然不语。洛仁和膝下六子,惟独三子洛风天资过人,素被寄于厚望。哪料得到他五年前忽然留书一封,飘然远去,就此寻仙访道去了,自此音讯全无。想他一个贵公子,手无缚鸡之力,行走险恶江湖,多半没有幸理。什么吉人天相之类的话,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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