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狩(1-7)(第4/13页)指南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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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随机应变的问话,呼图特穆尔向来能从容应对。

    从南方来的报纸上,他已经清晰地分析出了达chūn撤离后的大半年来,文天祥做事的轨迹。

    文贼先是高调宣布,准备推广选举,借此激起各方势力对新政的关注。然后,文天祥以退为进,放弃选举,转求约法。在一切皆由选举这种荒唐治政方式压力下,残宋各方接受了约法大会。不知不觉间,就掉进了文天祥jīng心准备的圈套。

    忽必烈君臣不知道在福建和两广发生的很多事情是文天祥无力控制的。现在的很多决策,已经背离了文天祥的初衷。很多情况下,都是大都督府不得不与各方势力妥协的结果。从忽必烈君臣这些旁观者的角度上看,大都督府的每一步都仿佛经过了jīng密的计算,步步进逼,以不流血的方式,将残宋各方势力重新整合为一体。

    如果文天祥在北元注意力转向辽东后,立刻不顾一切北伐,恢复杭州。忽必烈反而不会感到紧张。因为当时残宋内部矛盾犹在,文天祥即便拿下了两浙,甚至拿下半个江南,都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强大。待大元从北方腾出手来,可以利用残宋内部矛盾,将宋军各个击破,挽回整个江南战局。

    但文天祥却有条不紊地,先通过约法平衡内部矛盾,将军政大权尽握在手。然后通过科举与推举并行的手段,最大承担争取了民间的支持。接着通过改变官制,一举革出了大宋多年遗留的冗官问题。再接着整军,将野战兵马与地方兵马区分开来,各自承担不同的职责。通过这令人眼花缭乱的几大步,福建大都督府已经取得了质的飞跃,推动着今残宋也慢慢从大元的重击下恢复了元气。眼看着破虏军后方稳固,文天祥羽翼渐丰,而大元却旷rì持久的陷在辽东,忽必烈君臣深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养虎为患。

    “这正是朕一直担心的,与文天祥这头老虎比起来,范文虎只是一条狗,而达chūn是个倔驴。他们两个,守不住江南啊!”忽必烈长叹着跌坐于椅子内,举着另一页报纸读道:“兴宋军改名叫jǐng备军,军饷与破虏军相同。平素负责维持地方治安,剿灭盗匪,训练新兵。破虏军退役或伤残将士,可到jǐng备军任职,而jǐng备军每年必须提供一万以上合格新兵,补充入破虏军各部……”

    呼图特穆尔的脸sè慢慢凝重,这段话,他也读过,开始只是觉得这是文天祥收拢兴宋军和各地豪杰的一种手段。现在,听忽必烈重新读过,突然觉得,其中含义不那么简单。

    大元能横扫天下,靠的就是数万jīng兵。通过怯薛军培训军官,通过部族武将私兵培养合格战士。军官和私兵组合起来,就是一支无敌雄师。

    文天祥在邵武设立有指挥学院,招收士兵中表现优异和百姓中身体强健且读书识字的人在里边培训,无疑相当于大汗的怯薛,甚至比怯薛培养制度还高效些。而jǐng备军,就相当于诸侯的私兵,jīng兵劲卒的培养中心。通过jǐng备军和破虏军之间的双向交流,残宋的军队会越来越强,越来越有经验……

    这是一种新制度,全新的军官与士兵培养制度。呼图特穆尔感到汗水从额头上渗了出来,如果大汗是为了尽快结束辽东战事而进行屠杀,自己今天的劝谏的确很没有眼光。丢了辽东民心,不过丢了一省之地。陷在此地任由文天祥一天天发展壮大,却会丢了整个大元江山!

    “陛下…”想想大元江山,再想想即将死在叶李屠刀下的蒙古同胞,呼图特穆尔突然觉得,自己真的不适合坐在左丞相的位置上。

    “呼图啊,你真的以为,朕是听了叶李几句谗言,就对自己的族人痛下杀手么?你真的以为,朕做此决定时,心里不痛么?”忽必烈长叹一声,问道。

    “臣不敢!”呼图特穆尔擦着脸上华开的霜气和汗水,低着头回答。救不下附近的蒙古部族,他心里感到非常难过。

    “你原籍辽东,朕知道,命令一下,你的族人难免会受到牵连。那乃颜又何尝不是黄金家族,朕还与他是骨肉至亲呢。可不痛下杀手,咱们在辽东要打到何年何月去?阿合马rìrì给朕写奏折,说后方拿不出更多钱粮。各地反叛力量又牵制住了河北等地兵马,让他们无暇南顾。朕是想了好几个月,才下得这个决心啊。当年董大献给朕最后一策,你还记得么。你真的以为,董大仅仅给朕的遗言,仅仅是如何调度兵马么?”

    “臣,臣……”呼图特穆尔结结巴巴地回答,董大最后一策,只有几个字啊。难道这场杀戮,董大早已预见?他在内心里,一遍遍问自己。

    汉军北上,蒙古军南下。九个字,血一样浮现在他眼前。

    宋祥兴三年十二月,冬,北酋忽必烈突然对几个支持乃颜的辽东蒙古部族下了灭族令,顷刻间,草原上血流有声。

    这是自成吉思汗将蒙古诸部整合成一个统一民族后,数十年来第一次发生在蒙古族内部的大规模仇杀。自此,蒙古人不再是一个完整的概念,而是被政治派别强行分割开来,兄弟姐妹之间以白刃相向。

    还没等军中诸臣们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忽必烈又下达了第二道圣旨。命令军需官给汉军大面积换装,尽力满足他们的粮草与装备需求。宣布从此之后,与北方反叛者之间的战争,以汉军和探马赤军为主力,将不肯对乃颜下重手的蒙古军从主力的位置上撤下来,改为策应。同时,宣布诸探马赤、汉各军中,凡立下斩将夺旗大功者,皆可“升等”为蒙古人,本人及其子孙后代永远享有与蒙古人相同的特权。

    受到激劢后的汉军与探马赤军奋勇争先,一个月内,接连三次重创乃颜,打得十字军连连败退。

    在屠刀面前,很多支持乃颜的部族不得不重新屈服在忽必烈旗下。祥兴四年正月,忽必烈重新夺回辽阳。乃颜与哈撒儿(成吉思汗弟)後王史都儿、合赤温(成吉思汗弟)後王胜纳哈儿、别里古台后王哈丹秃鲁乾等退守东宁与合兰。(今平壤北侧一带)

    也许是想起了当年窝阔台汗的承诺,忽必烈没有将辽阳城拆毁。而是命人四处征召、劫掠工匠,在辽阳城建立了百工营。以南方降将黎贵达为统帅,将行动不便的重炮重新融铸成规模大小不等的野战小炮。同时,应丞相呼图特穆尔之请,将乃颜勾结南方汉人,试图将辽东草原并入残宋版图的罪证,“骑兵弩”、“轰天雷”、“虎蹲炮”等公之于众。

    这些物品都是乃颜以战马、黄牛等草原上各部相约不向南方输出的战略物资从文天祥手中交换来的。公示之后,几乎毁灭xìng打击了乃颜的声誉。谁都知道,最近一个半月来对草原各部族大开杀戒的是一伙汉人,而乃颜偏偏与汉人联手,在两个方向上与蒙古人的帝国交战。

    二月,忽必烈大会辽东各部族,当众立誓,宣布如果各部族重新归降于大元,自己将原谅他们一时被jiān人蒙蔽而犯下的错误,既往不咎。并且郑重申明,自己这么大的年纪了,还领军亲征,不是想让蒙古人之间自相残杀,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惨事。而是不忍看见乃颜借助异族的势力分裂草原。从窝阔台到自己,蒙古人经历了数十年才将南宋征服,而乃颜为了一己私利发动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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