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3页)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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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呢!」

    画眉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

    老板娘那张圆呼呼的脸,则凑到她的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愈看愈是眉头深锁着。

    「不过,妹子啊,妳吐成这样,实在不像是水土不服。」老板娘顿了一下,虽然猜出了个底,却又不好明说。「我看,妳明天还是去让大夫瞧瞧吧!」

    「姊姊,不用了……」

    「好吧,我把大夫请回来,让他来瞧瞧妳。」

    画眉叹了一口气,总算体会到,南方人的热情以及固执。看来,无论如何,她明日非得去看诊不可了。

    「还是我去吧!」她挤出微笑。「出门走走也好。」

    「对啊对啊,那大夫的药铺子,就在隔壁街,不但人长得斯文俊秀,医术也好得很呢!」老板娘热心推荐着。「妳啊,明天一早,出了客栈就往左走,走到了前头那间茶水铺子再右转,走几步路后,就可以瞧见了。」

    「谢谢姊姊。」

    有了这么详细的指引,以及这么热情的「推荐人」,画眉实在是推辞不了。第二天,她强撑着倦累的身子,在老板娘的注目下,走出客栈大门。

    药铺子的确就在隔壁街,路途极近。

    但是,就算这么近的路程,对现在的画眉来说,都是一种负担。好不容易走到药铺子时,她已经脸色发白,全身冷汗直流了。

    一个长相斯文的青年,站在药铺子里头,正在低头抓药,无意中一抬头,瞧见了摇摇欲坠的画眉,立刻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出来,扶着她进药铺子。

    「夫人,您还好吧?」

    虚弱不已的她,听见这个问题,还是忍不住弯唇。

    「不好。」

    「啊,是是是……」知道说错话,那青年有些尴尬。

    「我是来看大夫的。」

    「我就是大夫。」青年连忙说道。

    画眉有些诧异。

    她倒是没想到,备受老板娘推崇的大夫,竟会如此年轻。看他的样貌,年龄应该与她相仿。

    「夫人请到这边来。」青年起身,领着她在一张桌边坐下。「请伸出手来,容在下把脉。」他拿出一个半新不旧的枕,枕中央已经凹陷,看得出他生意兴隆。

    画眉将手腕,搁置在枕上。

    「夫人最近觉得哪里不舒服?」青年一边替她把脉,一边询问道,不望端详她的气色。

    「说不上哪里不舒服。只是倦累,时常呕吐,几乎无法进食。」

    「这情况有多久了?」

    「将近一个月。」

    青年点了点头。「另一只手也请伸出来。」

    画眉依言而做。

    青年探着她的脉象,表情慎重,半晌之后才露出笑容。「恭喜夫人,您是有喜了!」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有……有……有喜?」她重复这两个字,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没错,从脉象看来,夫人该是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青年笑着说道,还说了一句:「尊夫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丈夫上个月就死了。」她面无表情的回答。

    青年再度露出尴尬的表情。

    「呃……那……那……那夫人您更要好好照顾身子。」他离开座位,到了药铺子前,抓了几帖的药,用纸包仔细包妥,然后扎上细麻绳,才亲手交给画眉。「这是安胎的药。夫人气虚体弱,这阵子更要好好调养,这些药请早晚煎服,不可中断。」

    画眉点了点头,拿出诊金,搁在桌上,然后提着那几包安胎药,如游魂般走出了药铺子。

    她脸色惨白,如在飘荡般,慢慢的走回客栈,而后无声无息的走上楼,回到客房里头。

    怀孕了。

    她怀孕了。

    她竟然在此时此刻怀孕了!

    成亲数年,他们都想要孩子,注生娘娘却迟迟没为他们送子来,他甚至还用这个理由休了她,让另一个女人取代了她的位置。

    如今,直到她被休后,她这才发现,肚子里有了夏侯寅的骨肉。

    画眉的双手,轻覆着小腹,那儿仍然平坦,看不出怀孕的迹象。她虚弱的闭上眼睛,倒卧在床榻上,覆在小腹上的手没有挪开。

    如果是个女孩,该会是像她。如果是个男孩,肯定就会像是他──那个她曾经深爱过,如今却不愿提及、不愿想起、不愿梦见的男人。

    孩子会有他的眼、他的眉、他的鼻……

    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

    她抱着小腹,蜷缩着瘦弱的身子,独自卧在这极南之城,一间小客栈的客房里,身旁没有半个熟识的人。

    二胡的音乐,从窗外传来,伴随着从远处飘来的歌声,歌声凄婉,一句一句都像是敲在她心上。

    娘怀儿一个月不知不觉,娘怀儿两个月才知其情,

    娘怀儿三个月饮食无味,娘怀儿四个月四肢无力,

    娘怀儿五个月头晕目眩,娘怀儿六个月提心吊胆,

    娘怀儿七个月身重如山,娘怀儿八个月不敢笑言,

    娘怀儿九个月寸步难前,娘怀儿十个月才离娘怀。

    歌声唱着唱着,倒卧在床榻上的她,将身子蜷缩得更紧。某种积压已久的情绪,在此时此刻,终于再也强忍不住,她抱紧小腹,自制崩溃,一串热泪终于流出眼眶,落在枕巾上。

    这泪,仿佛止不住,一串又一串的落下,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这是她被休之后,首度落泪哭泣。

    无声的哭泣,伴随着窗外的歌声,久久没有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