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九十八章 变局(第3/6页)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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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国事已有好转,虽不掩己救时之功,然大权独揽,令官员们想起当年张居正专政之患。

    御史弹劾,按惯例即便林延潮身为宰相也要上疏辞官引避。

    而这时候邹元标,赵南星,顾宪成于东林发声,请林延潮请天子废除矿税,以为规劝天子之用。

    三君子虽没有直言林延潮不是,但在王德完弹劾林延潮后发声,其用意耐人寻味。

    而这时沈鲤正好从归德抵至京师。

    张居正为首辅时,为天子选了六位日讲官,当时分别是丁士美,何洛文、陈经邦、许国、申时行,王家屏。其中申时行是六位日讲官资历最浅的。

    而沈鲤呢?

    在天子为太子时,就作为潜邸讲官。

    潜邸讲官与登基后讲官是大大不一样的。

    因此连申时行的资历远不如沈鲤。

    申时行为首辅时候,在六部尚书中唯独沈鲤是唯敢与申时行对着干的。当时众官员都以为沈鲤要入阁,但实际上却被申时行压了五年,最后告老还乡。

    现在朱赓尚在路上,沈鲤负天下之望入阁,又当林延潮被王德完弹劾之时。

    林延潮上疏天子请辞相位,天子不允并重责王德完,林延潮又上疏称病。

    此事一出,朝野上下舆论纷纷。

    沈鲤入阁之后一人主持大局,发现举步维艰,各部衙门不先往文渊阁奏事,却至林府私邸禀告林延潮后方才上奏。

    沈鲤如此在阁一个月后,无可奈何不得不亲自林延潮府上。

    沈鲤步入相府之中,却见‘病中’的林延潮正在池水观鱼。

    他进京前,常听人说林延潮常于府中竹林池边与部阁大臣商议朝政,闲言之间即断军国大事。

    但见林延潮头戴儒巾,身着襴衫,平静地于池边观鱼有等说不出的风流与从容,竹林鱼池儒生宰相,好似一副写意的山水画。

    “东阁大学士沈鲤见过次辅!”沈鲤躬身行礼。

    林延潮转过身来笑道:“不知沈公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不敢当,这一次沈某从入阁,多有仰仗次服提携,来京之后未来得及登门道谢,实在是罪过。”

    林延潮淡淡地笑着道:“沈公入阁乃金瓯覆名,林某岂敢当一个谢字,沈公请坐!”

    二人于池边石凳上坐下,但见池边无数锦鲤游而复还,激起一阵阵涟漪。

    林延潮看了一眼沈鲤,过去自己曾是他的属下,而今二人已平起平坐,甚至高他一头。

    “此鱼养了一冬,如今转暖,这才放进池中,实不如去年活泼灵动。”

    沈鲤心道,林延潮此言是在讽刺自己吗?

    林延潮指着这池中道:“当年王太仓时为首辅亲至吾府。也是在此池边请本辅出山平定朝鲜,而今却是本辅与沈公坐而论道了,沈公,你看这池里之鱼与江海之鱼有何不同?”

    沈鲤想了想道:“似食禄与食不俸之别。”

    林延潮笑道:“食俸者却失去江海之辽阔,不食俸者却难以有一餐温饱,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沈公如何选?”

    “孟子有云,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若次辅有意,沈某愿与次辅一并上奏天子废除矿税。”沈鲤正色道。

    林延潮道:“当年我曾答允吕公,吾入阁五年之内废除矿税,敢问沈公这五年之期到了?”

    沈鲤道:“五年之期虽未至,但百姓苦矿税已久,天下已是星火即燃。”

    林延潮道:“沈公不信本辅,又何以至此?”

    沈鲤闻言默然,正欲起身,但见林延潮道:“沈公,可知天下之变局否?”

    沈鲤不为所动,继续要离去。

    但见林延潮似自言自语道:“各省天灾人祸连绵不断,西北十年九旱,民怀陈胜吴广之志者比比皆是。而朝中宗室勋戚膨胀,一日增似一日,禄米难支,吏制败坏已极,府库空虚于上,百姓贫饿于下,而奸吏中饱私囊,此局实为大乱之象,我等如之奈何?”

    沈鲤闻言驻足。

    “三大征已毕,朝廷减催征,而改以通商惠工为考成,官府以不扰民为治。饱受催征及天灾人祸的百姓稍得喘息。因海贸之事,苏杭丝绸,景德瓷器,茶叶等不断输往海外。”

    “百姓涌入城中务工商之业,本辅于卫籍,匠籍,商籍,灶籍子弟一视同仁,改作他业,放任自流。商贾着绫罗,小民穿丝绸,市井繁华必往昔更胜数筹。贩织也能读书识字,报纸盛行,连小门小户中的子弟,亦以识文断字为荣。连昆曲这样官绅人家的戏班,也风靡至百姓家中。”

    “今日为进一步则中兴,退一步则亡国之大变局,本辅欲乘此革除积弊,却有二三子以我别有他图?然吾之所图,不过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而已。”

    沈鲤道:“次辅之独断朝纲可比当年张文忠,岂有不遭非议的道理。更何况于矿税之事唯有公一人可劝动天子,为何公迟迟不言?”

    林延潮道:“沈公,你我入阁侍君,职在司密,有所谏言,写在密揭里即可。而公然上谏,传抄六科,诉之天下,使名声归己,陷天子于不义。言不顾行,此乡愿所为。”

    沈鲤道:“实是如此。”

    林延潮道:“凤由南海至北海,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鸱得腐鼠,却担心凤夺之。名位在沈公心底不过腐鼠而已,本辅早知之。”

    “但沈公为国为民,也请多给本辅一些时日。”

    沈鲤抚须道:“张文忠公后之辅臣,多令人失望,沈某也不免多虑。其实这池中之鱼,哪得江海之鱼?也罢,你要沈某如何助你一臂之力?”

    林延潮拿起手边丈许竹杖,拨了拨池中水道:“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大治之后,必有大兴,而今朝廷人心思定,百姓思安,其难治乎?其能兴乎?如何能至此道?”

    沈鲤听懂林延潮意思道:“同心同德,任贤使能,必至中兴!”

    不久林延潮重新回阁视事,废除矿税之议渐息,这时朱赓也已入阁。

    沈鲤,朱赓都是林延潮所推举入阁,三位阁臣一时之间也称得上同心同德。

    小事内阁决,大事廷议断,部阁大臣各司其职,朝政一时井井有条,渐有中兴之势。

    无锡,东林之内。

    风雨突作,然而内的学生们仍是苦读不止。

    里书声琅琅,正应了那句话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顾,赵,邹三人虽好以手段,操纵朝堂局势,但东林内学风在他们整治,倒可称得上严谨二字。

    邹元标借鉴学功刚日读经,柔日读史之法,改为刚日读易,柔日读春秋。

    顾宪成读沈鲤之信后,扼腕叹息道:“沈归德真是实诚君子,竟信林侯官一己之言,浪费此大好时机。”

    赵南星道:“叔时一直言林侯官入阁前,为博我等支持,许下废矿税之诺,而入阁之后,为保护相位背弃承诺。”

    “但我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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