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拒(第1/1页)医心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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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忧怎么也没有想到,剑姬这个所谓的“重要之事”实在令人哭笑不得。

    在得到解忧鼓励的目光之后,剑姬立刻信心满满地触了一下在一旁苦思如何劝阻越之於的剧连。

    剧连略带迷茫和恼怒地抬起头,一眼见到的还是他本就反感的剑姬,当下话也没一句,直接抱起解忧,起身就走。

    寻了处安静的树荫坐下,偏偏剑姬一路追来,一抹红衣在夜色中烧得如同榴花,想无视她都难。

    “剑姬何事?”剧连觉得千万要离这女子远些,万一乖巧的解忧被她带坏了可怎么好?

    毕竟女大十八变,解忧又是太过聪明的性子,若是有这么个坏榜样在眼前,难保不学坏。

    解忧若是知道了剧连所思所想,大概更要哭笑不得。

    不过好戏大约总在后头。

    剑姬追过来以后,非常认真地将剧连打量了一遍,“著慕君子高义,欲归于君,天地为媒,望月为聘,如何?”

    我倾慕你的品德,想要嫁给你,天地为媒人,圆月为聘礼,怎么样?

    解忧几乎被一口气呛住,她如果当时知道剑姬想做的是这个,打死她也不会答应帮她的。

    剧连的反应比解忧很多,或许这种事情他遇上的多了,连头也没抬,淡淡拒绝,“……连已有妻子。”

    语气里,有着不尽的落寞。

    解忧霎了霎眼,示意剑姬先不要提起这个,望着剑姬不甘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内,解忧才轻轻握了他的手,“兄甚伤悲也……”

    剧连疲惫地仰起头,苦笑,“未也……连往昔在秦地,尝遇女子欲求一夕之欢,亦是如此答。”

    只是一时忘了,父母妻儿俱丧这个事实罢了。

    待话出口时才想起是这样的,因此难免带了无边的苍凉之感。

    “或悲泣,或不悲泣,既为人也,其伤一也。”解忧摇头。

    不是所有人都会把悲伤表现在脸上的,但不论是否在那里悲伤地哭泣,只要是个人,只要没有像庄子的寓言中的那些哲人那般看开,总是会悲伤的,不论是在面上还是在心里,这分量都是一样重的。

    谁也,不能免俗。

    剧连不答。

    或许是她的那样的,但那些都不重要,他要做的事情就在眼前,哪有时间去耽于悲伤?

    “阿忧,离剑姬远些。”剧连捧起解忧脸,耐心训导,“此女狡诈若狐,吾妹皎若美玉,恐其玷也。”

    解忧抿唇,如果剧连知道自己的真实所想……他还会这样认为?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让他知道。

    努力扯出一个洁净无染的笑,“解忧知道了。”

    当夜,剧连打算告辞的时候,绮里琚早已喝得烂醉如泥。

    没办法,三人只好暂时歇在剑姬这里。

    夜半,解忧见剧连睡得很熟,偷偷溜出屋子。

    子夜风寒,解忧冻得缩成一团,轻轻呵气暖着手。

    “医女来矣,著已相候多时。”剑姬从远处走近,将手中挽的一件皮裘披在解忧身上,蹲下身扶住解忧娇弱的双肩,“司马尚传医女口信,邀著午夜相见,有所教乎?”

    “然。”解忧缓了一会儿,身子渐渐暖和过来,眉头舒展,随即又紧紧蹙起,眸子微阖,尽量不让剑姬看到自己眼中神色,极快地讲述自己身世,“忧原为赵地昭馀解氏嫡女,年方四,族中遭郭开诬陷屠灭,故忧与郭开有血仇也。忧转徙江湖,略通医术与卜筮,占得明年郭开死,剑姬欲为司马副将等复仇,明岁可也。”

    剑姬半信半疑,“医女通卜筮?著闻今之医轻巫卜也。”

    “凡能达目的者,忧不轻之。”解忧回答得毫无犹豫,她知道剑姬虽然与剧连一样是豪爽直白之人,但却不至于像剧连那样眼里揉不得沙子。

    剑姬与剧连一样,都是那样炽烈、阳光夺目的生命,而她自己却是永远活在黑夜中的,只有医沉那般的朗月能够照亮她的道路。

    有的时候,多么倾羡那样长留光明中的生命。

    “呵……”想得太远了,解忧苦笑一下,将思绪拉回,“赵灭,秦王政许郭开上卿之位,郭开往返邯郸搬取昔年资财,剑姬可命司马副将率精锐之师于途中伏击,生杀一任司马副将。”

    剑姬缓缓头,对面前这个年幼的女孩愈加好奇和敬畏。

    将郭开送到司马尚等血性将士手中,只怕十个郭开也不够他们杀,不知道要被折磨成什么样子,解忧这一着真是杀人不见血,却轻轻松松报了一族血仇。

    这样冷静的生杀决断,简直就是一位上等谋士。

    得这样一人为自己谋姻缘,想必没有不成,更何况她看得出,剧连对这个异姓妹妹十分宠爱,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安排了截杀郭开之事,解忧心头一块大石头总算放下,想起方才的事情,轻轻叹息,“剑姬方才所言……是真心耶?相戏耶?”

    “自是真心!”剑姬有些不悦,她待人热情归热情,但这可是第一次主动向人表白呢。

    解忧好奇地看着面前含娇带嗔的女子,姣好的面容因略微的害羞而泛起红晕,显得越发昳丽无双,解忧觉得自己大约这辈子还是无法理解这种甜蜜的感觉。

    她的声音仍旧微哑,带着冷静到残酷的计算,“去年夏,解忧于洞庭之畔遇兄,兄父母妻儿俱丧于水患,恐不能或忘……假以时日,或许……然兄似不喜剑姬也。”

    剑姬坐直身子,神情十分认真,“医女教著,‘尽人事,听天命’,然著只愿尽人事,不欲听天命,医女以为何也?”

    “……不可。”解忧摇头,好意相劝,“剑姬面若春花,性情可爱,世间倾慕者多矣,吾兄喜木甲,心思亦固若木甲也,恐不能领悟剑姬美意。”

    剑姬凝起眉,思考了一会儿,仍是不愿放弃,“著将尽人事。”

    解忧这回没再相劝,或许每个人都有一件无论如何想要做到的事情吧?

    哪怕再难,哪怕粉身碎骨,哪怕万劫不复,都要去试一试,都想去看一看,是不是能够见到自己想要的那个未来。

    这样的话,他们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又何必去劝他人放弃?

    “剑姬已知谗害李将军之罪魁,剑姬既为盗,万勿轻身入咸阳。”解忧向她拱了拱手,“忧将与兄入秦,或月余,或经年,归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