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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峰被处决那日,薛琬只是大略知道了消息,也不甚在意了。
她自从那日得知从前的事情之后,将自己关在房中一日,之后便装作没事一样。
只不过她这几日在昏睡之中,不知是自己不经意间的回忆,还是梦境使然,从前的事依然历历在目。
突然涌上脑海的,是那日公主出嫁,奉陵城内御街十里红妆,大红的喜色铺满了整个奉陵城。
越是如今心痛的事情,此时却记得越清晰。连细枝末节,都一股脑地自动浮现出来。
那日公主出嫁的仪仗震惊了整个奉陵城,薛琬没有亲眼所见,但后来却让幽兰给她讲过一遍又一遍。
那仪仗最前面是举着三人高的牌子的八个侍卫,两人一组,上面分别用烫金大字写着迎亲、联姻、御婚、宋薛的字样。
后面是一共六十四人的乐师们,打着锃亮的铜锣或是吹着唢呐,自出宫起,绕城一周,再由御街前往宋府,这喜乐声从未停过。
再后面是一百骑着马的皇帝亲派的禁军,皆穿着铠甲,头盔上都是扎了红缨。那马屁皆是一样的深棕色,并无一点杂色,马头上都系了绸缎编成的红花。骑着高头大马开路的侍卫在道路两边撒着一把一把的铜钱。
随后是万众瞩目的驸马爷宋子澈,他身着白色绣着大红吉祥团纹的吉服,头戴着金色冠束。胯下是一匹雪白的骏马,在人群之中格外瞩目。
后面跟着是手持灯笼的五十个红衣宫女,个个都是窈窕身段,让人移不开眼睛。
宫女之后便是前后左右各有十名禁军护送的公主殿下的喜轿,那喜轿比普通人家的大了两倍不止,和左右的禁军并列,宽敞的御街都显得有些拥挤。
再之后又是五十名手挽着竹篮的宫女,篮内是各式各样的蜜糖坚果,这些宫女们也在沿街撒出。
前有铜币,后有吃食,观礼的百姓们也都系了一条红色的腰带在身上,他们都含着满面的笑意,跪在御街两旁,低着头捡起地上的钱币和吃食。
最后的便是肩扛手捧着公主殿下嫁妆的几百人的队伍,也是喜庆的红色一片。
这样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十几年都未必能看到一次。何况这次出嫁的,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嫡女,最为尊贵的皇室之女。
那日奉陵城内所有人都兴高采烈,脸上都是笑意满满的。包括轿中受着万民朝拜的自己。
她从前觉得太过铺张与张扬,可是后来,她听到那些人口中一句句喜笑颜开的“百年好合”之类的话。薛琬只是觉得,她是想天下人知道,自己和宋子澈,就是夫妻了。
如今想来,那日不开心的,其实就是宋子澈一个人。
薛琬从前还在方寸山上做掌门的时候,想着能够嫁给宋子澈。有朝一日告诉他,自己就是阙城那个蒙着脸等着他带自己游遍奉陵的方寸山小徒弟。
可是终究是不能了,自薛琬下山之后,慕衡这个名字成了方寸山的半个禁忌。也成了江湖上的秘辛甚至笑柄。她再也不能以慕衡的身份站在宋子澈面前了。
但薛琬后来也不以为意了。只要这个人依然在自己身边,何必一定要与他说明自己是谁。
她嫁为人妇的那些日子里,她其实不清楚宋子澈对她到底有几分感情。毕恭毕敬是礼节,相敬如宾也是其余所有夫妻的常态。
但他也时而温存,事无巨细地照顾,还会带她出去听曲吃酒。也时而疏离,只道自己累了。
如今看来,薛琬终究是明白了这时近时远的缘由……
而自从接到她父皇要他去往虞戎边地领兵作战的旨意之后,这一切都悄悄变了。
宋子澈时常借口公务不在府中,接收的不知来自何方的信件越来越多。而对薛琬,也只剩下疲惫之后勉强的客气。
那日她从宫中出来,她父皇与母后如今越来越不合了。而她母后的身体,也是每况日下。担心至极的薛琬回到府中,想要的是宋子澈的安慰。
哪怕一句话也好。
可是他依然不在府中。
忧惧交加的薛琬有些受不了了,她斥了下人现在去把宋子澈找回来。
只是那遣出去的人离开了许久,直到天黑,宋子澈方才回来。
两人的卧房之内,薛琬独坐,却并未掌灯。
黑暗之中宋子澈看到薛琬的模糊的身影,他试着道:“殿下?”
那身影缓缓站了起来,朝他走近。宋子澈看清楚了,的确是薛琬。
“宋卿去了哪里?”
这声音冷冷淡淡,而且“宋卿”此称呼,只有他们刚刚见面与刚刚成亲,并不熟络时薛琬才叫过。
只是宋子澈装作不在意,“出征在即,军务繁忙些。”
“可是我今日去看望父皇母后,父皇说事务皆已打点妥当,无需再忙些什么。”
“殿下,行军之前总要加以部署,路线及粮草,总要……”
“子澈……”薛琬只摆了几瞬间的架子,就不想再装下去,她抱住了宋子澈,头埋在他胸口。
宋子澈微微一顿,有些手足无措地,也揽住了薛琬。
“殿下,这是怎么了。”
“母后的病,或许不好……”薛琬小声抽泣起来。
“啊?皇后娘娘么……殿下……宫中有御医,他们会好好救治的。”宋子澈安慰道。
“可若是母后真的……那该如何?”薛琬小声地问出来,自己其实很是害怕。
宋子澈的声音响在她耳畔,“寿数天定,殿下,还是不要过于执着了。”
薛琬不是想听他说这些的,最近这些日子,宋子澈的话越来越让她心中感到难过。
“你为何要这么说?”薛琬从他怀中挣出,一把推开。
“那殿下,想要我说什么?”宋子澈道,语气平淡。薛琬看不清他的脸,但恐怕也是和这语气一样的冷漠。
“你本来……你本来会安慰我一些……你明知道,明知道我听不得你说的那些话。”
宋子澈垂了头,“我刚刚没有安慰殿下么?”
薛琬叹了口气,眼泪就要掉下来,“子澈,我只是很害怕……我见不得身边的人离我而去……你哪怕说些什么骗我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