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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宁脸上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淡淡道:“先生不用怕,像先生这样的人才,我又怎么舍得杀你呢?”
何仲卿也是识时务的人,忽然一笑道:“我为什么要走?像你这么粗的一棵大树,我到哪找去?”
晏宁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了,这是个聪明人,不必多说。于是请他坐下,问道:“我心中一直有几个疑惑,不知先生能否替我指点迷津。”
何仲卿道:“请说。”
晏宁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苦笑道:“先生想不到吧,一年前我还是一个破落户,受病受冻。如今却已经成了人上人了。”
何仲卿道:“人的际遇之奇,很难解释的清楚。但你之所以能在短短时间,到达今天的位置,是因为得到贵人相助。”
晏宁点头道:“不错,是郑恩在街头发掘了我。”
何仲卿道:“这当然不是关键,你认为是什么让官家注意到你呢?按照你所说,原本官家只是把你当然普通的少年。没有对你露出一点不同来,是那一次你去母亲坟头扫墓改变了一切。”
晏宁道:“我也这么想,不过,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仅仅这样就确定了我的身份,未免也太武断了。”
何仲卿道:“你怎么知道官家仅凭这一点就确定了你的身份?”
晏宁道:“难道不是?”
何仲卿道:“当然不是,官家已经找寻你母亲很久了。”
晏宁道:“何以见得?说不定他早就知道我母亲的下落,只是那天碰巧来扫墓。”
何仲卿道:“可是你说的母亲的坟墓很久都没有清扫过了,如果官家知道你母亲的所在,又怎么会这样呢?”
晏宁楞了一下,道:“先生的意思是?”
何仲卿道:“官家查访许久,才再最近探得你母亲的下落,那是他第一次去扫墓,也是第一次知道你。”
晏宁沉默。
何仲卿继续道:“在这之前,官家虽然没有探查到你的存在,却探查到了你母亲的下落。那必然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
晏宁叹了口气,道:“不错,我本该早就想到的。那一天我明明看见郑恩出现在那儿,却没有多想。”
何仲卿道:“如果你还想知道更多一些,不妨回去问问那位从小把你带大的人。她是的母亲的好友,你母亲病死时她在场,你母亲就算再想保守秘密,但是人之将死,也必然会留下遗言。”
晏宁忽然觉得意兴萧索,道:“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
何仲卿道:“那就要看官家的意思了。”
晏宁道:“官家是什么意思?”
何仲卿盯着晏宁半晌,才道:“据我所知,官家登基已将近一年,却还没有立太子。”
这句话就像晴天里一道霹雳。
晏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道:“这也许是因为赵德昭才只有十岁,长子年纪还小,自然不急着立太子。或许,他还想在其他儿子之间考察一下。”
何仲卿摇头道:“不然,官家得位不正,正是需要稳固统治的时候。而早立太子,正是稳固国本的需求。”
晏宁试探着问道:“不知先生有没有听到过一种说法,官家有意立皇太弟?”
这也是他内心的一个秘密,一个疑问。
何仲卿笑了笑道:“这个笑话还不错。”
晏宁道:“先生认为这是个笑话?”
何仲卿道:“不错,官家春秋鼎盛,不过三十五六岁。正值壮年,他不立太子可以说他专权,但是说他想把皇位传给赵光义,这岂非是笑话吗?”
晏宁暗叹了口气,历史扑朔迷离,早已变得支离破碎。
后世,有些所谓的“大民族历史学家”不顾自身立场,从历史大方向上考虑,说赵光义继位是符合大局的。契丹占据幽燕,有利于民族统一之类的论调。
晏宁就想,难道这些“历史学家”是外星人吗?
只要是人,都得有自身的立场。可以站在客观的角度阐述问题,但是完全忽略自己本身的站位,是不是忘记自己是个人呢?
晏宁道:“兄终弟及,自古有之。”
何仲卿道:“家天下,长子继承制几乎成了历朝历代的规则。凡事都有规矩,父亲传给儿子,儿子再传给孙子,孙子再传给重孙。这几乎是社会家庭的传承方式,也是人类的传承方式。”
何仲卿嘲讽道:“可是兄终弟及呢?兄长传给二弟,弟弟死后,又传给谁呢?难道他还能再传给三弟吗?假如三弟死了呢?”
想起历史上赵光美的下场,晏宁心中了然。
这是个人都能明白的道理。
晏宁道:“看来兄终弟及是一种美德。人人都有私心,谁不想把家产传给下一代呢?传给兄弟也就算是传给别人家了。”
何仲卿道:“正是如此,上古兄终弟及是一种彰显美德的典范。可那些上古圣贤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典范会成为枭雄之辈的政治外衣。”
“在兄终弟及的美好包装下,一切罪恶和丑陋似乎都被隐藏在阴影下面。有谁又知道,那些靠着兄终弟及继位的皇帝,他们的弟弟和侄子,又能活几个呢?”
晏宁道:“这是对兄终弟及的最大讽刺,一旦把皇位传给弟弟,就等于让自己的儿子去死。所以,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没有人会这么做的。”
何仲卿道:“这就是我说你在说笑的原因了。传位历代以来都是头等大事,李世民得位不正,上梁不正下梁歪,每个皇子都野心勃勃。唐代宫廷事变多发,太子多死于非命。”
晏宁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何仲卿的神情里忽然出现了一种热切的光辉,他看着晏宁道:“你才是官家真正的长子。要么你永远都不知道这个秘密,他既然让你知道了,那就说明,你是有机会的。”
晏宁一颗心也跳动起来,但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先生说笑了,就算是真的。没有认祖归宗,官家不会承认我的,最多让我过得舒服些。”
何仲卿道:“你的机会的确不大,但还是有的。”
晏宁道:“哦?”
何仲卿道:“依我看来,官家正在考察你,培养你。一日没有立太子,你就一日在考察的名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