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忐忑(第1/1页)嫁为侯门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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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得很急,从檐角噼里啪啦砸下来,吵闹得竟如同放爆竹一样。可她们的谈话,孟益贴在门后听得很清楚。漏进来的一线寒风足以将一场好梦吹醒,他打了个寒战,用驼色的披风笼住了手。

    他叩了门进去,仍不看秦梓湘,只是热络地坐到撷枝身旁,笑意斐然。

    撷枝递了个眼色,让他同秦梓湘打声招呼,孟益却置之不理,伸手去够果盘里的葡萄。

    果盘就摆在秦梓湘跟前,玛瑙似的葡萄粒粒饱满微微带着光泽,令人馋涎欲滴。但撷枝倒不觉得他是非要吃这葡萄,不过是想借这个由头做些什么罢了。果不其然,他拿葡萄时有意无意撞撞秦梓湘的胳膊,碰碰她的手指头,弄得秦梓湘勃然变色:“孟益,你是脑子有问题吗?”

    “我吃葡萄关你什么事。”

    “你吃葡萄就吃葡萄,动手动脚地做什么。你可看清楚了,我不是你外面那些女人。”

    孟益气得浑身发抖:“秦梓湘,你可不要红口白牙地胡说八道,哪里有什么外面的女人。”

    秦梓湘冷笑:“是,你说的对极了,那女人就给你养在家里的。你三天两头地去看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该干的干了,不该干的恐怕也都干完了吧。”

    孟益把脖子一扭:“我随你怎么说。”

    “做贼心虚了?”

    孟益道:“我问心无愧。”

    “你为了凌翠那个贱人和我百般过不去,你还好意思说什么问心无愧。”

    “梓湘,我为了什么生气,你心里清楚。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你手上到底沾了多少人命和鲜血?”

    秦梓湘气不过,端起茶水就泼到孟益脸上。碧色的茶叶像零碎的落花铺了他一身,发髻上,衣襟上满是。濡湿的斑斑点点仿佛是花瓣遮蔽下的阴影,幽深晦暗。

    这一泼把她自己都吓坏了,她虽然骄纵,但也不会这样不给丈夫面子。可是适才孟益这样视她为无物,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她怔忡在原地,嘴唇微微颤抖,欲言又止。

    孟益接过撷枝的手绢,擦了擦额前的水珠,又拨弄掉头发上的茶叶片,将进屋时脱下的裘子卷成一团放到秦梓湘面前:“我先走了。”

    秦梓湘慌忙站了起来,可孟益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视线缓缓移向柳撷枝,道:“我不是故意的。”

    撷枝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梓湘:“你知道的,他不是为了这个。”

    “我一直知道我和他不是同路人,”秦梓湘自嘲道,“他表面上不学无术,见钱眼开,可从不会做谋财害命的事情。我呢,自觉做的是替天行道的事,可正如他说的,沾上了不少人命。我知道崔荻和你都瞧不起我,可是你们能做圣人,你们的敌人却不会做圣人,这么优柔寡断,只会白白丢了自己人的性命。”

    “对敌人自然不必手软,可凌翠是无辜的,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她不会太残忍了吗?这样和周遥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秦梓湘道:“她勾引别人的未婚夫,难道不该死吗?”

    说来孟益与凌翠认识的时间的确要比秦梓湘早,孟益与秦梓湘订婚的时候,孟益也的的确确在这风月场里醉生梦死。可他召的并不止凌翠一个人,而且事情也过去那么久了,秦梓湘何必揪这此事不放,为难一个靠这个吃饭的风尘女子呢。

    撷枝解释道:“也许凌翠那时候并不知道你们订婚了。”

    “我说的是你那个李公子。”秦梓湘定定看着撷枝的眼睛。

    撷枝陡然呼吸一滞,愁肠百转千回。这个名字就像个禁忌,在过去的这几个月里崔荻、孟益甚至苏妈妈都闭口不谈,可秦梓湘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撷枝黯然道:“我知道她喜欢他。”

    “那你知不知道她一直在离间你们。”秦梓湘问,声音里流露出一种没来由的自得。

    “倘若她能离间我们,那这段感情便不值得我去杀人,更不值得我要旁人为我杀人。”

    秦梓湘沉默了一会儿,低头抚弄着衣襟上的桃花扣:“我还是不能放她,她知道我们太多秘密了。”

    “我知道此事我不便置喙,但还是忍不住要劝你一句,别要了她的性命。”

    “放心吧,我有分寸,”秦梓湘说完,悠悠抬起头浅笑道,“你和崔荻真的一模一样。”

    崔荻才到永王府,便有小厮一脸堆笑地迎他进去,边给他打伞,边弯腰引路:“公子,您可算来了,殿下正为着郡主的事情头疼呢。”

    “郡主还是不吃饭吗?”

    “是啊,都第三天了,不然殿下也不会把您请过来。也是,您是我们永王府未来的郡马爷嘛,郡主对您自然会高看两眼。”

    崔荻道:“郡主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寒碜我呢。”

    小厮识趣地闭上嘴,将崔荻带到正厅。永王端然坐在座椅上,虽是竭力显出威严的样子,可怎么看都像在装模作样。

    “永王殿下。”崔荻俯身下拜。

    “哎,”永王快步走下台阶把崔荻扶起来,捶了捶胸口,“起来吧起来吧,我算是知道了,什么歌伎舞姬……你就是在为那丫头遮掩。”

    崔荻没有多做解释,反正这件事情怎么说都是真的,无非是谁往自己身上揽的多一些。

    崔荻落了座,恭敬道:“如果殿下相信我,不如让我去劝劝毓敏。”

    永王摆摆手:“要劝她也不是不容易,只是……”他哑着嗓子说:“那薛裕家里是做什么的?”

    “他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

    “农民,农民……”永王嘴里不住喃喃,他不安地踱了几步,站定了,又问,“那他父母都还健在吗?”

    崔荻照实答:“他父亲在他十岁的时候就不在了,他是他母亲一手拉扯长大的。”

    永王又问:“那他母亲刻不刻薄?”

    “这我倒是不知道,”崔荻笑了,“殿下怎么问那么多?”

    “唉。”永王低下头的时候崔荻才看到他头顶有几根分明清晰的白发,银亮的灼眼睛的光有一搭没一搭地闪烁着。他昂起头,因为年岁太大而深深陷下去的眼窝像一个黑漆漆的窟窿,这个窟窿又因为这些天的疲累和烦躁更阴暗了些。

    永王恻然道:“要是那丫头喜欢,那就……随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