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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邹洬在中军帐内得到了敌方送来的消息。带信的是一个新附军小兵,二十多岁的年纪,说话带着明显的当地口音,因为过于紧张,脑门上全是汗,滚下来把脸卜的尘土冲得黑一道白一道的,就像雨天后的冬瓜。
“你是哪位将军的麾下,冒死前来送信,有这份勇气,本督万分钦佩!”邹洬笑了笑,放下冒着湿气的纸条,对送信人客气地问道。
他的行营就扎在距离达chūn中军不到五里的一处山坡上,这一带地形崎岖,丘陵众多,双方主帅各自占据了一个地形理想的制高点,却都不知道敌手就在自己正对面。否则,无论以邹洬的习惯和破虏军现在的战术,白天肯定对着前面的土丘多轰几十炮,直接把达chūn送回老家去。
“背主谋事,所凭只有谨慎二字。大人若不信,尽管把我杀了。我家将军的名字恕不能言,时机成熟时,他一定会再派人与大人联络!”来人虽然jīng神极度紧张,却很有胆气,听出邹洬言语中的不信任意味,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答道。
几个当值的部将把手都放到了刀柄上,只待邹汉一声令下,就将来人拖出去砍掉。虽然据斥侯们汇报,此人和他的同伴被巡夜的蒙古轻骑追杀,是九死一生逃得生天的。但两军对垒,用计无不用其极,很难保证他不是达chūn的死间,故意派来诱惑邹洬改变战术的。
谁都知道邹洬将军对江南西路有着十分特殊的感情,在很多破虏军中高级将领心中,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有极其特殊的地位。多年来,这片染满了弟兄们热血的土地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他们的梦中,无时无刻不令其魂牵梦萦。
当年,正是他们辅佐着文天祥,趁着蒙古人内乱的机会杀进江西,把萃不及防的蒙古“截收”大员们杀得丢盔卸甲。也正是他们,凭着对地方的熟悉和个人的声望,半月之内为文天祥召集了数万民军。同样,还是他们,一厢情愿地想快速光复两江全境,结果被西真奴李恒抓住机会,把分散在各地的民军一一击破,让十万壮士作了千秋雄鬼。
这么多年了,每当提起零水,每当想起空坑,破虏军老兵们都觉得全身的热血向头上涌,光头上的发茬子都要冒出来,顶破头盔。所以当奉文天祥将令,跟着邹统制、张唐、吴希爽攻略两江之初,大伙恨不得一rì内把破虏军战旗插上赣州城头,用这面猎猎战旗告诉当年那些死不瞑目的英魂,时隔五年,大宋的军队又打回来了。但随着脚步踏讨浑绵武夷山,一颖颗激动的心又逐渐恢复了冷静。
打了这么多年仗,血的教训让邹洬和半路出家的破虏军将领们明白了一个道理,大伙都不是什么名将,儒将。虽然在军中的号召力很大,一呼百诺。但实际指挥和应变能力未必比得上对手达chūn,甚至连吕师夔、赛音德齐这种二流角sè也比不上。所以,运筹帷幕、决胜千里这种古之名将身上的传奇注定与大伙无缘,谈笑间净洗胡尘的豪言也只能用在鼓励军心的场合。与达chūn这种沙场老将决战,玩不得半点花巧,只能凭借实力,扎扎实实地打好每一仗,以不出错来代替巧布局。
元起朔方,俗善骑shè,因以弓马之利取天下。多年来,骑shè战术一直是蒙古军克敌制胜的法宝。每每临阵,他们的轻骑都会冲到敌军面前,以最快谁度睕而过,边跑,边shè出几轮毒箭。然后依靠自己快速的行动再次拉开和对方的距离,然后又是新一轮的箭雨,最后等他们开始冲锋的时,对手已经疲惫不堪。
而在战略层面,蒙古人没有守土和后方的概念。他们补给基本靠抢,开路基本靠杀。凭借战马的机动xìng,往往出其不意地抢到对手身后,将对手的补给线和与后方的联络完全切断。这样,用不了多久,敌方就会陷入粮尽援绝的境地,不战自溃。
凭借这种打法,蒙古军横扫西域,据传言甚至打到了大伙听都没听说过欧洲。在当年的江南战场,大伙也曾吃了元军的大亏。从书本上学来的阵而后战的打法,根本不能与时代相适应,即便偶尔在局部小胜,胜利的成果也转瞬随着全线的崩溃化为乌有。
所以,当发觉将指挥大军,与数倍于己的元军打野战后。邹洬与张唐、吴希爽等人召集军中主要将领和指挥学院毕业的幕僚,要求大伙群策群力,想一条最稳健的克敌之策。大伙在总结的元军的以往作战方式和敌我双方的优势所在后,提出了“以慢打快,以步制骑,分化瓦解,攻心为上”的战略。
元军的最大优势就是其骑兵,其行军的速度和攻击时的穿透能力,都是以步兵为主的破虏军无法比拟的。破虏军之所以能在福建和两广屡屡击败元军,除了火器的优势外,福建、两广多山多水的地形和漫长的海岸线,也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而两江和福建不同,虽然达chūn所盘踞的江南西路和吕师夔龟缩自保的江南东路的也多丘陵,但地势远较两广和福建平缓,便利于蒙古马发挥作用,达chūn在此地经营多年,人脉上,破虏军也不占绝对优势。此外,从双方的人数上来看,元军的兵力也是破虏军的四倍以上。
破虏军的优势在火器上,火炮和钢弩的出现,无形中缩短了宋人和蒙古人在单兵作战能力上的差距。甚至在士气、攻击和防御力等方面,破虏军环云示韶过了元军。但无论火炮还是钢弩,都需要一个强大的后勤保障体系。一旦与后方脱节,破虏军的战斗力就会逐rì递减,弹药用尽的那一刻,他们就会被打回原型。在近战肉搏方面,三个训练有素的宋军,也不是一个蒙古人的对手。农夫出身的人和职业强盗在杀人经验和技巧方面,有着质的差别。
所以,中路破虏军不能图快,也无法图快。只能徐徐推进,把火器的优势发挥到最大。逼着元军向后退,每退一步,破虏军便跟上一步。争全局之势而不图一时之利,直到把元军逼得士气崩溃,逼得达chūn一肚子的妙计良谋都派不上用场。
凭着对自己方实力的正确认识,连续几个月来,中路破虏军在邹洬的率领下步步为营,充分发挥了宋军的火力优势,打下一个地方,就努力稳定一个地方。达chūn几次故意示弱,诱导破虏军深入,试图采用包抄战术切断军队和后方的联系,都因为邹洬和张唐等人的谨慎而未能得逞。相反,蒙古人所擅长的奔袭战、迁回战在邹洬这种“推辘轳”的压迫打法下,丝毫起不到作用。
敌我双方就这样相互挤压着,慢慢将战线贴近了赣州。此地是雩山余脉,侧面是零水河,背面是雩都城,破虏军只要再向前推进四十里,就挤到了赣州城下。而眼前这道防线再被突破了,达chūn可没任何把握能守住赣州。第一,赣州城墙早被拆过好几回了,根本扛不住破虏军的重炮。第二,所谓墙倒众人推,几个月来他达chūn一败再败,魔下的非蒙古系将领们早就存了二心。以狐疑之众守城,即便是成吉思汗魔下的“四犬”复生,也是找死的买卖。
因此,在这种关键时刻,达chūn很有可能再设一个圈套,利用援军即将到来的假消息,挑起大伙的速战速决之心。然后趁大伙不备,寻找到一个致命破绽。
邹洬四下看了看,用目光示意部将们不要轻举妄动。吴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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